“宋兄弟,你刚来咱们村不久,家底子薄,按理说,他们也刮不出你多少油水。”李茂看着宋玉,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可你这又是打狍子,又是猎野猪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保不齐啊,他们就把你当成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富裕户,专门盯着你下手。”
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耳语般给宋玉出主意:“这几天,你那些值钱的好东西,都赶紧收收好,特别是那些银钱,千万别露白。院子里也别弄得太招摇。这屋檐下挂着的野猪肉,除了我拿去镇上卖的那些,剩下的,你也先藏起来大半,就留点看着不那么扎眼的。等他们来了,你就哭哭穷,装装可怜,就说日子过得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勉强才能糊口。”
“至于那份“孝敬”,”李茂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多少你也得提前准备点。不用太多,有个三五十文钱,或者准备几斤干蘑菇、干笋子之类的山货,意思意思就行了。让他们觉得你懂规矩,识时务,但也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冤大头。不然的话,他们看你好欺负,以后年年都得来找你的麻烦,那日子可就难熬了。”
李茂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应对的细节,比如跟那些官差说话的时候,态度要和气,千万不能顶撞,要主动问好上茶,递烟杆子等等。
宋玉听完,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稳:“多谢村长提醒,我记下了。”
“哎,客气啥,都是乡里乡亲的。”李茂拿起那块属于自己的猪肉,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那我这就去镇上,帮你问问这肉的行情。这肉新鲜着呢,保管能卖个好价钱!”
“有劳了。”
李茂提着肉,心满意足地走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只有微风吹过屋檐下挂着的肉块,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宋玉站起身,走到院墙角落,搬开那块他特意弄松动的地砖。
他将前几天卖狍子皮剩下的那些碎银子,仔细地用一张破旧的油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地砖下面的小坑里。又想了想,将那块从山上带回来的、沉甸甸的暗红色铁矿石也用一块破布裹了,一并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才把地砖重新盖好,用脚踩了踩,又从旁边扫了些浮土盖在上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桌上,还剩下几十文铜钱。他仔细数了数,挑出三十文品相还算过得去的,用一根细草绳串了起来,揣进了怀里。
接着,他把挂在屋檐下的那些猪肉都取了下来。除了李茂拿走的那一大块后腿肉,以及他另外预留出来,准备找机会送给聚宝行钱掌柜和那位李大小姐的份额外,其余的猪肉,他挑了几块品相相对一般、分量也不算太大的,约莫十来斤左右,重新挂回了屋檐下,做做样子。
剩下的那些品相好、分量足的猪肉,则被他用一张干净的破草席仔细裹好,搬进了自己那间昏暗的小屋,塞到了床底下最里面的角落,又用些破旧的柴禾和杂物挡住了。
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屋里屋外。
米缸里,只有浅浅的一层糙米,将将能盖住缸底。柴火倒是堆得不少,但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杂木枯枝。屋里除了两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几件简陋不堪的农具,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那把刚刚磨好的柴刀,用手指轻轻在锋刃上试了试,一道寒光闪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黄雨柔和肖清芷挎着篮子,从外面采野菜回来了。她们的篮子里空空的,显然收获不多。
“玉弟,村长刚才来过了?”黄雨柔一边放下篮子,一边问道,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宋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肖清芷的目光在屋檐下明显少了一大半的猪肉上停留了一瞬,又扫了一眼院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篮子,走向灶房,准备晚饭。
宋玉坐在小屋门口的矮凳上,看着暮色一点点浸染了整个院落。
李茂的那些提醒,虽然市侩,却很及时,也很实用。
他摸了摸怀里那串用草绳串着的三十文铜钱。
夜色越来越浓,几声零星的犬吠从村子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给这寂静的夜晚平添了几分不安。
宋玉的眼神平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