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瘦削的身影从门外摸进来,似乎端着什么东西,轻手轻脚放在桌案上,又挪步准备离开。
突然!
细蛇般的水流猛地缠上他的脚腕,用力一扯,他一个踉跄,重心不稳朝床榻跌来——
层叠的床幔被微风吹起,层层轻纱下,衣袂重叠,长发交缠。
隔着被子,谢君玑将宴洒兰压在身下,双臂情急之下撑在其耳侧,凌乱的呼吸交缠不休,两人的鼻尖近在咫尺。
窗外月沉星稀,夜风吹拂,挤挤挨挨的兰花在风下轻轻颤动。
那一瞬间,谢君玑闻到了浓郁扑鼻的兰花香。
宴洒兰还依稀有些睡眼朦胧,一双明亮的眸子迷蒙地望着他,盈满了波光粼粼的水,比无边的月色更引人沉醉。
他竟一时僵住。
不知过了多久,婉转的女音一声轻笑。
水光滟潋的眸子弯了起来,宴洒兰从被子中探出一根手指,逗趣儿般在他胸口点了点,顽皮又轻巧。
“竟看痴了?”她调侃道,“还不从我身上下去?”
婉转动听的音调旋转着撩红了谢君玑的耳廓,锦被摩擦的声调簌簌钻进他的耳朵。
趁着朦胧的月色,宴洒兰分明看见——
这人竟然脸红了。
“抱歉……”谢君玑别过脸,忙不迭起身下榻。
宴洒兰侧卧在床上,单手支颐,上挑的眉眼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辉。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她还在扮演着善良的角色,温柔安慰,“刚刚我有些惊惶,出手时也没个分寸,没吓到你吧?”
“没……”
谢君玑背过身去不愿看她,披散的长发还有一截落在她的床榻上。
但他在夜色中隐隐红透了的耳廓却暴露了他的心思:“您宫里的仙娥有事离开,让我帮忙把热好的宵夜送进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越说到最后,声音反而越是小了。
宴洒兰笑了笑,轻声道了句‘无事’。
哪有什么有事的小仙娥。
都是计策。
她笑吟吟地腹诽道。
随即抬眼看向面前这道修长的身影,颇觉有趣。
没有人为难谢君玑,他倒像是在自己为难自己,手指紧紧扯着袖口,垂首抿唇时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似是熟透了。
自个儿羞了半晌,猛地转头跟她又道了声‘抱歉’,转头就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哎,纯情。
哎,真是好骗。
殿内恢复沉寂,宴洒兰的笑容缓缓消失,恢复以往的矜贵冷淡。
她垂下眸,鼻尖还残留着那股不浓不淡的药味,脑海中一回闪起那人支在她身上的样子,浑身就感觉有一群蚂蚁在爬。
——这被子不能要了。
不,是整张床都不能要了。
挥亮满殿烛台,仙娥鱼贯而入,齐声请安:“少宫主。”
“把这张床搬出去烧了,还有刚刚那人碰过的桌案、碗筷,都扔了。”
“地板也砸了换新的。”
宴洒兰仅仅身着亵衣,正坐在梳妆台前的金丝凳上,双腿交叠。
她面无表情,烛光在她眸中摇曳跃动,声音辩不出喜怒:
“再备一套寝衣,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