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王健出狱的日子。
她高一的时候,王健因为抢劫罪被判三年零一个月,温怀樱在这过程中起诉离婚,并且成功了,温砚被判给了她,因为她没有工作还需要抚养女儿的原因,这套房子也被判给了她。
温砚在那一年从王砚改名为温砚。
王健不在的日子,对温怀樱来说舒畅得不像话,对温砚来说也是舒畅的。
所以她并不准备让王健还有出来的机会。
人渣应该待在牢里反省终身。
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她也不准备告知温怀樱。
温砚并没有让这些情绪和事情打扰自己多久,哪怕外头的电视声音还那样大,她也已经抽出英语套题,戴上自己十五块淘来的耳机开始听力训练。
她能稳稳坐第一并不是凭空来的,刻苦努力是成功路上不可或缺的东西,现在能这样没人打扰地学习已经是她三年前梦寐以求的事。
指针到凌晨一点,温砚才结束了夜间的学习,她捏了捏眉心,感到眼前一阵发晕,这是饥饿的表现。
她晚上在酒店的员工间只啃了两个馒头,这点食物禁不住她一整夜的能量消耗。
温砚走出房门,她记得冰箱里还有两个鸡蛋。
温怀樱不知何时已经回房睡觉,客厅一片寂静,她放轻脚步走到冰箱边,却发现里面多了一碟切好的梨。
冰箱的小灯照亮了她的脸以及她脸上惊讶的表情。
温怀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起码在温砚心底是这样认为的,她也从来没有对温怀樱有过任何期待。
温怀樱这么多年只做过两件令她刮目相看的事,一是王健第一次打伤温砚之后,温怀樱疯了一样操起菜刀要和对方拼命,二是她下定决心和王健离婚,并且痛打落水狗,让他净身出户。
除此之外,温怀樱冷漠、懒惰、无能,她并不算喜欢温砚,大概是因为看到温砚总让她想起痛苦的过去,她有些排斥。
温砚其实能理解,年少时选错的路要有个发泄口,在她懦弱不敢反抗暴力的那数年,对温砚的排斥就是她的发泄口,但后来她自己亲手解决了王健,这样的排斥就少了,她的形象逐渐变成了正常的母亲,可是母女关系也已经很难修复。
哪怕温怀樱示好,小心翼翼想要接近温砚,温砚也不太想接受。
后来温怀樱也没再示好,母女俩就这么得过且过了三年,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关系,她能用朋友的口气和温砚说些闲话,却也和她心知肚明,两人是距离最遥远的母女,在这个家里,两人一天的对话不超过五句。
可今晚这盘留给温砚的梨,让这个距离有点被打破,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渴求但很少得到的母爱。
温砚的肚子咕叽叫了一声,她抬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到底还是把这盘梨拿了出来,然后给温怀樱留了张一百的钞票,这是她今晚一半的工资。
温怀樱在修车厂工作,拿死工资,朝九晚五,周末双休,每个月三千五,她拿七百生活费给温砚,这也是温砚要兼职的原因,否则她或许连练习册和文具都买不起。
温砚现在也不打算接受她的好意,宁愿单方面把这件事定性为交易。
她端着梨坐在客厅沙发里静静吃完,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溢出,咽下后缓解了几分饥饿,她抽时间登上了自己的微信,见到了一个好友提醒。
点进去之后果不其然是谢不辞。
她的头像是一只在草地上咧嘴笑的粉色小猪,极可爱的模样,验证信息里填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来源是共同群聊。
班级群里已经有人拉了谢不辞进群,99+的消息温砚翻到顶,发现原来是谢不辞进群后发了两个两百块的大红包,群里到了十一点多也还热闹非凡,直到十二点孟叶冉上线提醒明天早上还有班主任刘老师的抽背大家才哀嚎着纷纷下线。
谢不辞发的红包按班级人数选的数量,所以哪怕温砚是最后一个点开红包的人也依旧有她的份,她点开第一个红包。
[恭喜您领取到0。01元]
温砚顺手又领了第二个红包,这次她领了十二块,哪怕是最后一个,也成了手气王。
她退回联系人页面,盯着谢不辞的好友申请看了一会儿,最终点击了拒绝。
那道阴影忽然动了,她一步步的走向凶手,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刚刚对杀人和死亡都没什么所谓的凶手却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口吐白沫晕过去。
“你今天打算杀了谢不辞。”黑袍下隐藏的声音颇为低沉,可能是做过了处理,但能听出是一道女声,“为什么?”
“我、我……就随便、挑……”凶手脸上布满了冷汗,衣服都打湿了,他无法组织好语言,只能勉强蹦出几个字,但依然在坚持刚刚的言论。
但是话说到一半,他看见这个奇怪的人抬起手,可他分明看见这个人的手在刚刚露出来的时候是那种白皙娇小的手,可是当她的手贴近自己脑袋时却变成了布满细密鳞片的、怪物般的爪子!
他的脑壳在怪物的利爪下就如豆腐一样脆弱。
“我劝你想好再说。”她阴沉的声音在凶手的耳畔响起,“不然我把你的脑子扯出来,也一样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对不起,我知道了,你去吧。”
谢不辞跟她道歉,温砚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不辞,我不是……”她没有指责谢不辞的意思,她不是想指责。
谢不辞握住温砚的手,慢条斯理:“你可以去,但今年,要带我回家过年……过年期间,不可以学习,要专心陪我。”
温砚稍稍放下心,做出保证:“好,等冬令营结束,我带你回家过年……我保证过年期间不学习,专心陪你!”
骗子。
谢不辞手指圈过温砚手腕,丈量着尺寸,垂眸应了一声:
“好。”
她不想,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