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
林夜一点点捡起自己的衣衫:“等一等,我叮嘱你两句,告诉你那些人的人数,用过什麽招。这样,你会容易些。”
雪荔想了想,坐了回去。
她靠着石壁,听少年解说。
她盯着他有些湿润的眉眼,但是他擡头时,她又移开目光。他再一次低头讲说时,她又偷偷看他。
天光乍破,万籁静中,微有亮光。
短暂的微妙暧丶昧与长久的纯真美好同时存在此间,像流水一样环绕着懵懂的少年们。
林夜说完了这些,咳嗽两声。怕被人发现,他捂住唇,指缝间好像有渗血,他将手背到身後,朝她仰头笑了笑。
他又虚弱,又顽劣。
林夜慢悠悠道:“好啦,我都讲完了。你记着这些,拿着我送你的匕首,去大杀四方,来护我平安吧。”
雪荔本要走,但是他刻意将一句话中的某几个字咬得很重。
雪荔擡头。
林夜重复:“我送你的匕首。”
雪荔:“……”
她低头,看向自己握在手中的那把非常好用的水果刀——那把从林夜马车中顺来的水果刀。
因为太好用了,她一直在用。
林夜好似洞察她的想法,哼道:“当然好用啦。我的东西,有不好用的吗?就算一把小刀,那也是天山陨铁锻造出来的,是我祖父亲自给我请回来的。”
雪荔犹豫。
她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回去他的匕首。可是……
雪荔厚着脸皮,淡然问:“我能借走用一用吗?”
林夜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飞快说:“可以啊。记得还就行。这可不是水果刀,记住,这是天山陨铁打造的——它还有自己的名字呢。”
如果粱尘在,就会无语地骂林夜:一把只算得上中上品的用来削水果的刀,骗人家小娘子说是“天山陨铁”,要不要脸啊?
可雪荔不知道。
雪荔好奇地打量自己手中这把“天山陨铁”,问:“它还有名字?”
一般有名字的刀,确实有名。
林夜盯着少女的眉眼,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它叫……问雪。”
雪荔刷地擡头,看向他。
他扮个鬼脸。
雪荔站起来:“好。如果我下次遇到你,就把‘问雪’还给你。”
林夜跟着她站起。
林夜竖起三根手指:“我还有最後三句话。”
雪荔看向他。
林夜这一次却沉默了许久。
他将自己的外衫披上,束一下发,又整理仪容,系好腰带,拿袖中帕子擦了擦自己染了血迹的脸。
雪荔心想:他好像一只弄脏尾巴却依然漂亮的小孔雀。
一整片山风拂向他,像一整个春日的苏醒。这位小郎君笑一笑,收敛了平日的调皮:
“建业一别,浣川再见。想必你也看得出,我昨夜见你真容,如木如石,浑噩间不知今夕是何年。实在抱歉,我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候动了意,心悦你的脸,爱慕你的心。虽然我可能只是好色,但总觉得若是错过了,便再没机会了。”
雪荔在偷看小孔雀那五彩斑斓的“尾巴”。
林夜沉默一下後:“我不觉得木偶可爱,我觉得你可爱。”
黎明天凉,雪荔靠在石壁上,眼睛怔怔擡起。
微风吹拂他飘扬的衣带与发带。乌黑的发丝拂过面孔时,少年站在清晨未亮的风口,春光与山风落在他眸中,他跳跃的眼波清澄神色专注:
“虽是见色起意,但情既起,难自弃。我欲求神女同行,珍之爱之,护之求之,追之慕之。不知神女何许?”
山风浩浩,唤醒一整个春日辰光。此心欲问雪,问雪雪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