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格意义上讲,是顾覃用了他先用过的吸管,顾覃都不介意,更轮不着他介意。
顾潮西愣愣地摇了摇头。
时间是六月的某一天,地点是喧嚷的步行街,背景是来来往往的如潮人群、天边已然漆黑的夜幕,和乍然亮起的点点灯光。
那一瞬间,他望进顾覃的眼底,恍然觉得他似乎也在用很温柔很温柔的神情看着自己。
一种本不该属于顾覃、他也从未在顾覃脸上见过的神情。
他的眼睛眨过很多下,每一次睁开,顾覃的表情就又柔和几分。
“顾覃,”他说,“我想我妈了。”
妈妈,对不起,我拿你做挡箭牌了。
我好像没法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地对他讲喜欢。不够正式,也不合适。但我又不能不讲话,他那样看着我,我快忍不住了。
顾潮西在心里对周行芸道歉,抬头看看天空,正巧一颗星星非常明显地闪了一下。
顾潮西低下头,从顾覃身边经过时,轻轻撞了他的肩膀:“走吧。”
路过一对情侣,正讨论出行计划,在为先去西双版纳还是香格里拉争执不下。
顾潮西偏头看一眼走在身侧的顾覃,想起祝彰今天对他说过的话。
他实在好奇,所以旁敲侧击地开了口:“小时候,我妈喜欢蝴蝶,每次我一放假,她就带我飞遍世界去看蝴蝶。反正是我爸给钱,花了不心疼。但看来看去,还是云南的蝴蝶谷最有意思。我妈之前还说要再去一次呢,到底是没去成。”
顾覃果然望过来,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顾潮西看着顾覃的脸色,试探着问:“你回头。。。如果有时间了,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去?”
顾覃想也没想,答案似乎是早就打好的腹稿,专门用来应付类似的问题:“我不喜欢离开桐城。云南太远了。”
“哦,哦。。。”顾潮西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说不清因为什么突然有点伤感,却还是锲而不舍地问,“为什么——”
“不过如果你想去,就回头看看时间。”没等他说完,顾覃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居然开始认真计算日期,“但我大大小小的约差不多快要排到年底,到时候你大学都开学了。”
顾潮西停下脚步,看着顾覃在计算时间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
所以祝彰口中听起来没一点可能的事情,真的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就实现吗?
开心来得太突然,为了防止自己太过明显地喜形于色,顾潮西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真把自己当成我监护人了吧,我可没同意。就算你用这个身份自居,也顶多就半年时间,等我成年了,你管不到我的。”
话是这样放出去了,讲到最尾声音还是低下来,又成了一副商量的口吻:“不过也不影响,反正我也要报桐大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听你安排就是了。”
“好,到时候我给自己放个假。”此时尚是六月,顾覃已经替他做了半年后的决定,“元旦怎么样?”
“不好。”顾潮西想也没想地拒绝,“为什么不找个你不忙的工作日?非要假期去人挤人吗?”
“那你要请假。”顾覃说。
“我请就我请。”顾潮西应道。
顾覃大概是拿他没什么办法,所以顿了顿,吐出一个字:“好。”
顾潮西喜提这样一个约定,算是意外收获。开心之余,他仔细复盘这些天来和顾覃之间的来往,自从祝彰和陶栩去自驾,他和顾覃之间一举丧失了两座沟通的桥梁,被迫直面交流,结果却没有他料想得那般糟糕。
他欣喜发现他与顾覃之间非但不是无话可说,顾覃的话甚至肉眼可见多起来。
这样的认知让顾潮西有点开心,于是不知天高地厚地问出口:“那你为什么不能离开桐城?”
要是真是他判断错误,没眼色问到逆鳞上,大不了就是顾覃沉默着走开,他此后闭口不提,就算翻过了篇。
他突然变得好自信。
“不是不能,是不想。”顾覃纠正他的说法。
“因为小时候离开过家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虽然回去了,但那一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顾覃面色平静地回忆一段被他称作“很不好”的往事,缓缓说道,“所以我觉得,一旦我离开桐城太远,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哦,心理阴影,顾潮西在心里暗暗判断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过于频繁提起,毕竟顾覃也是一副极其忍耐的模样和他讲这些。
对他而言,今日聊到这里就足够了。
握在他掌心的那一整杯冰终于化了大半,他把吸管插入孔里,放在嘴里咬住,突然和顾覃说:“你上次答应给我看你的纹身。但我现在还没见到过。”
“上次是打算给你看。”顾覃声线平淡道,“但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那晚。。。因为刺青把自己刺in了而躲到卫生间去的这种丑事,顾潮西这辈子不愿意回想第二次。
那天好不容易在卫生间把问题解决,花洒里喷出的水流把地面墙面重新冲刷干净的那一刻,他依旧算不清这是攒了三四五六多少个月的。。。猴子猴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