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顾覃没觉得什么异常,左右手交互着从他的手臂上下绕过,将纱布一圈圈绕在上面。
他的头靠近,两片薄唇吸走顾潮西全部注意力。
忘了是谁说的,薄唇的人薄情。大概是班里女生课间八卦无意中提到过吧,那一瞬顾潮西脑子里只剩这一条无稽之谈。
尤其是顾覃这张嘴,时常配合着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抿起来,更多几分不耐烦,没人会想要无缘无故靠近。
“好了。”顾覃最后又打一个工整的结,问他,“紧么?”
问完这句,顾覃自行后撤一步,又回到令顾潮西感到舒适自在的社交距离。
顾潮西这才从莫须有的思绪里回神,摇了摇头。
“你的胳膊,为什么这么做?”顾覃又坐回工作椅上,突然发问,“可以问么?”
顾潮西左臂上有纱布绷着,不好发力,于是只用右臂单手撑在身后,反问回去:“你的纹身为什么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顾覃有些意外:“祝彰告诉你的?”
顾潮西盯住他的眼神有些直,是直接,也是直白。而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祝彰虽然口无遮拦,但没人问起,不会主动和外人讲这些。
想到这,顾覃突地放松下来,轻声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被人看见。”
“我也一样,”顾潮西看着他眼睛,重复一遍,“因为不想被人看见。”
不想被人看见什么,总不可能单指这些纵横交错的伤,毕竟已经被他仔细端详过都不知道多少回。
那不想被看见的是什么,喜怒哀乐、笑泪伤痛,独属于未成年的敏感,不成熟的孤独难过。
无人排解无人倾诉,所以选这样一种方式发泄,就此和这些算不得健康的情绪割席。
“但我已经看见了。”
顾潮西抬头,瞳孔在微弱的暖光下猛地一缩。
直至顾覃转身出了门,他依旧没能明白,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天下午,在群里大爷大妈们的不停施压下,小区的供水终于恢复了正常。
住得近,小区车位紧张,顾覃很少开车回去。但接送顾潮西去医院似乎已经成为了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顾覃再拿着车钥匙从后门出去的时候,没人觉得不对。
老旧小区,机动车都是插空停放,没有所属,先到先得。祝彰经验丰富却行动不便,指挥着腿脚利落的顾潮西,在一辆上门拜年的外地车要走的时候迅速占领了车位,才算顺利把车停了。
顾潮西和两人在五楼分别,楼梯还未爬完,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后,紧接着传来祝彰的一声大叫:“我靠!”
他没顾上开自家门,又马不停蹄跑了下去。
祝彰的卧室里正传来阵阵哀嚎。
顾潮西走近一看,祝彰的整张床靠着墙角放,近乎一天一夜没人回来过,已经被泡得差不多湿透了。
而墙角那处罪魁祸首,还在不间断往下滴着水——
楼上正对着是他家卫生间的位置。
“我靠。。。”顾潮西也低声骂了一句,“昨天临走的时候不是弄好了么。。。”
顾覃显然也感到棘手,转身往外走:“去你家再看一眼。”
上了楼,顾潮西家里前一天还泛滥成灾的浴室此时一片干爽,墙角封过胶,此时情况尚好。
“防水层情况比我想得更糟,昨天漏的水太多,全积在里面,都渗到你卧室去了,”顾覃去而复返,跟祝彰分析道,“你这屋估计是不好住了。”
“啥意思啊,”祝彰哀嚎,“这防水层一天修不好,我就得当一天水帘洞的猴儿呗?”
“对不住啊,我的问题。”
跟顾覃两人配合着把床移到不漏水的位置,把床垫搬去顶层的露台晒了,又拿桶摆在滴水的墙角,顾潮西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跟祝彰道歉。
祝彰摆摆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为了这点事真和个未成年计较,有损他的形象。
比起苛责,面前的问题才是真让人头大。他有些棘手地望向顾覃:“但。。。这还咋住?我。。。睡两天沙发?”
顾潮西问道:“主卧那么大,你俩睡一间凑合不了吗?”
祝彰脸上难得出现了为难神色。一时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
顾覃却没什么异议:“不碍事,这事拖不了多久。睡屋里吧,你这腰怎么睡沙发。”
顾潮西想,当然,这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甚至没有什么难度。
祝彰却没有立刻同意,脸上神色依旧为难。
他认识顾覃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顾覃和谁同住过一间卧室。刚在福利院遇见的时候,他俩分到了一间房,顾覃没说不行,但整夜整夜不合眼,愣是生生熬了三天没睡觉。
院长找他谈话,让他不要任性,更不许用这样的方式无声抗议。
顾覃脸上看不出表情,说,我没意见,我知道房间紧缺,没想添麻烦。我就是睡不着。
院长眉头深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