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法?”顾覃问。
“以后你会知道的,”顾潮西话留一半,卖了个关子,躺下去,“我这样躺可以么?”
顾覃带好手套,调好颜料,纠正他的位置:“再上来一点。”
第一针扎下去的时候,顾潮西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他非常坦然地向上挺了挺胸,好让那一块皮肤更大片展露在顾覃的视野里。
非常轻微的刺痛,和被蜜蜂刺蛰了一下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无聊。
顾覃视线专注落在排针上,无暇顾及他乱飞的视线。于是他从顾覃的头顶,目光一路下移,路过锋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情的嘴唇…
他将头向一侧微微偏开,又看到顾覃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左耳。
他喃喃道:“怎么你的看起来比我的好看?”
“因为你的耳朵小。”顾覃认真答他的问题,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问,“看我做什么。”
“不让看吗?”顾潮西反驳着,却并没有收回视线,反而理直气壮道,“顾覃,你真的很爱管人。眼睛长在我脸上,怎么我看哪你也要管。”
顾覃不再和他搭话,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动作,算是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
几个月时间,顾覃好像没有再剪过头发。额头有一缕漏下来,遮住小部分视野,他不得不一直抬手,用手背将那一缕拨开。
“顾覃。”顾潮西突然又出声,“停一下。”
顾覃就停下来,手背还在下意识往额头上去:“疼?”
“不疼,”顾潮西直起身,指指被丢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你把我衣服拿来。”
顾覃照做,他寡言到从不问为什么。
顾潮西在衣兜里摸索一番,拿出个小夹子来。看起来很精致,没有多长,一眼看不出材质,但镶着钻。
纹身床上铺着一层一次性床单,蓝色的,像医用款,容易起皱,动一下很难再铺平整。顾潮西动作不敢太大,只好又命令顾覃:“你过来一点。”
顾覃走近了,站定,顾潮西在他的眼底看到疑惑的神情。
顾潮西抬手,捏开夹子,将他额边不听话的那一缕头发夹住,有点想笑:“你是不会问‘为什么’吗,眉心都皱出结了。”
“你哪来的这个。”他似乎不是很满意自己的脑袋上出现这样的装饰品,但好像也没有一定要摘下来的意思。
“彰哥送栩姐的,她刚刚跟我炫耀来着,结果被彰哥叫走,都来不及要回去。我顺手揣兜了,过过手瘾。”顾潮西又躺下去,“你可小心戴啊,一会要还回去的。”
顾覃拖过凳子,坐下:“你喜欢?”
“我喜欢什么呀,我又用不上。”顾潮西笑了下,又躺回原位,“你怎么突然把头发留长了?”
当注意力没在某件事上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飞快。等他发现,已经记不起顾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的头发。
被那个小夹子夹住的每一寸都好像是具象化的时光。
顾覃将手里的排针重新扎入顾潮西心口的皮肤,头也不抬:“一个发型而已。”
“如果是彰哥,一天一换都很正常,”顾潮西望着天花板,语气笃定,“但换成你就很奇怪。”
“我不可以换发型?”
“话不是这么说。”顾潮西眨巴眨巴眼,说,“你明明看起来就很古板,认定什么就不会变了那种。”
“现在想变得有趣一点。”顾覃擦掉多余的墨,搭他的话。
陶栩说得不错,和穿孔那种瞬间的刺痛比起来,纹身带来的感觉非常缓慢,起初的时间里,顾潮西甚至毫无知觉。
但图案初具雏形的那一刻起,酥麻混着痛楚开始慢慢渗透,在填充了色素的每一处缝隙,无孔不入。
但又远未到需要咬牙坚持的地步。
和顾潮西以往的追求不同,不断扎入他皮肤里的排针从不给予大开大合的疼痛,只是不断绵密地、持续地戳刺,像电击,又有点像当初把蜡滴入刀片划出的缝隙里。
他的灵魂都跟着烫起来,又分不清是因为刺青还是刺青师傅。
顾覃换了个角度,左手掌心隔一层塑胶手套按在他的胸口,也一并压住一处敏感的颗粒。
顾潮西单腿下意识屈起了片刻,又快速放下。
很快的动作,却被顾覃捕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甚是体贴地问:“不舒服了?”
顾潮西下意识要答,“没有不舒服”。
理智短暂回笼,令他得以思及一时嘴硬可能会带来的严重后果。于是不得不服软,说:“嗯,稍微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