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好了,我会尽力去查的。”
陈历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说:“你能做这个决定,我很高兴,但我也要提醒你,这件事不会简单。”
“没关系,”周令看着桌上的蓝色单据,“你说得没错,我总不能一辈子不让他靠近水。”
陈历又说了些什么,周令没注意听。
他看着日期栏有些褪色的数字,想到另一件事。
“陈医生,”他打断道:“林余打给你的师弟,是什么时候的事,几月份,你还记得吗?”
陈历短暂地思考后,答道:“好像是……三月上旬的样子?怎么了,我现在帮你问一下?”
“不用了。”周令说,手撑到桌上,打翻了一个软皮本。
他顾不上捡,很重地喘了几口气,在挂断电话前,沉声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查出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一定会的。”
周令放下手机,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立刻离开这里,回到北安区的房子,回到林余身边。
可他站不起来。
他的耳边重复着陈历的回答。
三月上旬。
那正是林余决定要找工作资助他上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心结束的林余,曾想过要向医生求助。
林余是真心要陪他生活,至少,要陪他念完大学的。
是他亲手撵断了林余好不容易决定攥在手中,或许可以称得上最后一根稻草的绳索。
许久之后,他弯腰捡起先前掉在桌角的软皮本,一张皱巴巴的纸从里面掉出来。
周令捡起,看见上面记录着之前他和林余一起做过的事,还标注着圈和勾一类的记号。
起先他以为,这是林余写的计划或日程表一类的东西。
他想,林余这么仔细地记录了这些事,对林余来说,原本应该是更珍贵的回忆,要是自己当时更用心一些就好了。
很快,他从角落里被涂黑的墨团里隐约看见了的几个字。
落笔很轻。
对着光,仔细分辨,才勉强看清了。
但字痕那么深,深到隔了这么久,依然穿透纸背,将周令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遗愿清单。
周令看着自己的掌心,痛苦竟然已经开始变得麻木。
原来,就连这个,也被我搞砸了啊……
到底是有多蠢,才会觉得他会喜欢我,依赖我,需要我……
他从一开始就该恨我的啊。
为什么感觉不到疼,让我再疼一点,求求了。
好想疯掉啊,应该疯掉的。
说不定这一切其实是我的报应,惩罚我的逃避、软弱和无能为力。
其实从祖母离开时充满遗憾的眼神,就已经有了预兆不是吗?
为什么我还好好站在这里?
哦,因为我还没有为我的罪孽付出代价。
这一刻,他再也找不到借口逃避真正害怕的东西。
林余也好,陈历的那些病人也好,如果一切真的和青葵基金有关联,那么该死的,原本就是他才对。
他欠林余的,从来不是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