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这一忙,就快忙完了整个夏季。
八月份有一次复诊。
林余加了陈历微信,收到提醒,才想起来时间快到了。
复诊前一天晚上,林余睡得比平常迟一些。
周令依旧回来得很晚,到家时,林余已经躺下睡了一会儿。
林余睡得浅,周令一开卧室门,他就醒了,背对着周令的方向,在黑暗中安静地睁着眼。
周令一如既往地轻声走近,在他的床边站了一会儿,没有碰他,也没有说话,随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离开。
林余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十分。
距离他为复诊专门设置的起床闹钟响起,还有不到四小时。
他做好了独自一人去医院的准备。
第二天,闹钟准时将他叫醒。
他睡得不太好,起身时眼皮直往下坠。但他已经关了闹钟,不敢再躺下,于是在床边坐了一小会儿,让自己慢慢清醒。
早晨总是很安静。
平常这个点,周令大概率已经出门,李阿姨来做早餐时,也会刻意把动作放得很轻。
而且林余昨天已经跟李阿姨说过,今天要早些出门,会在外面随便吃点,让她不用过来。因此,现在家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好像更安静了。
要是不用去复诊就好了。
可如果不去,又要面对更多更麻烦的事。
林余迷糊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拉开卧室门,煎蛋和培根的香气扑面而来,烤面包机的“叮”声清脆,隐约听得见微波炉运行时的轻微噪音。
林余往客厅的方向走了几步。
周令穿着睡衣,系着围裙,正在往吐司上抹果酱,闻声看过来,微笑道:“你醒啦,我正要去叫你呢,去洗漱吧,马上就可以吃了。”
他今天没有用发胶将头发梳向脑后,柔软的黑发散在额前、耳侧,弯眼笑起来时,又变回之前的模样,只是日渐锐利的目光,仍留有变化的痕迹。
见林余还呆愣在原地,周令道:“是不是没睡好?”
林余回神,摇头表示没有,问:“你今天怎么——”
在家?
在这里?
林余卡住了。
这本来就是周令的家,由他来问这样的话,怎么也不合适的。
周令却已明白他的意思,一边给煎蛋装盘,一边自然道:“今天你不是要复诊吗,忘记啦?”
“我……”
我自己可以去。
“你……”
你不用特地抽空陪我。
林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乖乖洗漱吃早餐,取消了原定的网约车,和周令一起前往医院。
复诊流程和上次差别不大,跟陈历谈话很轻松,即便要聊到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林余也没觉得太难受。
也可能是被他吞下的那些药起了作用,他现在常常像一潭死水,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都不会让他产生太大的波动,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是浑浊模糊的。
最后,陈历跟上次一样问他:“我送给你的乐高,拼得怎么样了?”
林余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样:“还剩一点。”
“没事,慢慢拼,哪天拼好了,记得让我也欣赏欣赏成品。”
结束谈话的时间,比上一次更早,反倒是周令说最近工作压力大有点失眠,想要找陈历开解开解,让林余等在门口,关上门和陈历聊了快一个小时。
这次拿的药,和之前不太一样,多了些印满英文字母的瓶子。
林余只是看了一眼,便跟之前一样提在手里,没有问原因。
反正对他来说,这些都只是周令装在分装盒里,要他每天吃完后用微信发图片的任务对象。
倒是陈历给他发了用法用量和注意事项,写得很细致,还告诉他新药可能一开始会有一些副作用,要他辛苦忍受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沟通。
不久后,上了车,周令又把陈历提到的事重复了一遍。
“一开始可能会有点头晕或反胃,要辛苦你忍耐一下。觉得不舒服了,就给我打视频,随时都可以,我一定会接的,知道吗?”
林余点头说“好”,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忍耐对他来说,一向是谈不上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