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不肯放手,最终受到实质性伤害的一定是天海,如果他此刻态度强硬地欺骗对方,心痛的人、死亡的人、背负着无言秘密的人,全都只有他一个。
这很好,不是吗?
他的态度如此强硬,天海也无法仅仅通过自己“感知”的情绪,逼着他承认“不存在”的东西。
也许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就算能确定全世界的偏爱,也唯独不敢确定属于他的偏爱。
“透君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天海换了一个更加亲昵的称呼,欺身而上,逼着自己拿出绝不退缩的表情和安室透对视。安室透能轻而易举看透他的勇气,他的喜欢,他的愿望。
小狗只等一个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当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好伤人的话,安室透几乎是用理智抵着嗓子,才勉强把这句话推出咽喉,抵达天海的耳蜗。
他敢肯定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泄露真实的情感。
天海发出一声响亮的呜咽,随即从安室透的怀里退出来,他胡乱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涌到脸上的热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的脸色白得像霜,不再抽噎,故作镇定地整理衣服擦拭泪水,头一直低着,眼神盯着衣服下摆的游鱼花纹看,好像这样那两条鱼就能活过来,不在隔水相望,而是紧紧挨在一起。
他脑后的发绳已经在刚才激烈的亲吻中弄掉了,天海用眼神在草丛里找了一下,没找到,他转身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
走了两步,夜风一吹,他回过头,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他看着安室透——
“怎么办啊……我已经喜欢上透君了。”
小狗头一次傻乎乎捧出的真心,美丽脆弱如琉璃,不消重锤,只需一句轻飘飘的“我不爱”,便碎落一地。
还站在原地的安室透却没有被月光照亮,他整个人裹在浓重的黑暗里,黑暗就像粘稠的大手拉着他,让他抬不起脚追赶天海的背影。
伤心的目光,绝望的目光,如水中月镜中花,他躲在黑暗里,不敢伸手捞起月光。
站了许久,直到夜晚的寒霜爬上浴衣下摆,安室透在冷风里呼出一口气,攥紧了手心里的小铃铛。
意识回笼,他抬脚往亮着灯光的祭典方向走,想起期待庆典活动的天海或许也在那里,为了避免尴尬,抑或是为了掩盖难以平复的心绪,他换了个方向,朝着寺庙后山人迹罕至的步道走去。
后山本来作为夏日庆典试胆大会的场地,但是最后一次夏日集会,游客还是更乐意待在摊位上流连几刻,因此后山没什么人。
安室透顺着步道爬上去,远离的人群的喧嚣,林间诡异的风声就穿透了人心,鬼怪哭声咿咿呀呀不停歇。
寒冷似乎从他的脚心蜿蜒生长,一直冷到脖颈,但他浑身发烫,骨骼里传来丝丝麻意,痛的难受。
没等爬完这漫长山道,安室透就体力不支,视线模糊,一头栽倒在台阶之间的平台上。
露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袖,蚂蚁爬过他脚边,安室透强撑着睁开眼皮,掏出手机拨出熟悉的电话……“嘟——嘟嘟”。
电话那头先是问好,等到发现传来的只有风声没有人声,风见裕也立马意识到不对,一边握住电话大声叫安室透的假名,一边指挥技术人员锁定位置——“您现在的状态还好吗?”
手机被一只保养得当的手捡了起来,顺手按了关机键,风见的声音嘎然而止。
安室透的身体也被对方翻了过来,望着他无意识流露的痛苦,来人感到十分有趣——哦呀,冷酷如波本也会有动真心的时候吗?
贝尔摩得伸手触摸他的额头,果然体温滚烫,但是……这点小小的发烧对于波本来说恐怕明天就能好起来。
可惜,这幅样子落在琴酒手里,连第一轮审讯都撑不过去吧?
贝尔摩得没有什么想要自己带走他的同事爱,反而掏出自己的电话,告诉琴酒:“我找到波本了,人就在夏日庆典后山这里。不过我可搬不动他,你恐怕得自己动手。”
电话对面说了什么,贝尔摩得很不优雅地讽刺回去。
“对,他晕过去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跟他打起来还会有空给你打电话?”
贝尔摩得一只手将电话举在耳边,另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波本的手机,似乎打算拿它找波本“卖”个好价钱。
“琴酒。我知道你在国外的差事办得漂亮,不过,你难道觉得我身上也有叛徒的嫌疑吗?”
“呵……”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清晰的气音,琴酒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定位发给我,伏特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