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能性是低到没有下限的。」
如同嘲笑着这句话有多麽愚蠢,不可能的事情就这麽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第几年了……是离开五条家的第几年,又是与五条悟分开的第几年?
简单的减法,五条怜算不出来,看来高中白上了,连这麽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她真蠢。
在这分开的几年里,她长高了好多,而五条悟长高了更多,远远望去,他在人群中那麽显眼。醒目的不只是他的白发或者是蓝色眼眸,倒不如说他的存在就该是瞩目的。
他是不是也在上高中?看到他穿了黑色的立领制服,看起来像是某所学校的校服。所以是什麽学校?曾经听说过咒术师的培养机构,叫做咒术高专,如果非要说学校的话,他也只有那里可以去了吧?
咒术师……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很了不得的咒术师了?一定是的,绝对是这样没错。
就像是她与生俱来的无能,五条悟也是生来就该成为咒术师的。
是了。是了。咒术师。
在五秒钟里冒出的这些念头,也在五秒钟内彻底清零。涌动在他们之间的人流把他们彻底切割开来了,仿佛从最初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存在着这道看不见的屏障。
既然是如此,那就不要再看了吧。
终于回过神来,五条怜这才留意到胀痛的胸腔,指尖因缺氧而轻轻颤动着,真难受。原来是她忘记呼吸了——多蠢。
“五条同学……你没事吧?”七井轻轻捧着她的手,“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看起来不太好呢……怎麽了吗?”
她?怎麽了?
五条怜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才好。
“没事。我没事。”还好,一贯的谎话很快就追上了,“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嗯,只是这样。”
她後退了几步,双手不自然地挥动着。她觉得自己像个奇怪的牵线木偶,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
“对不起,我得先回去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根本不敢听她们的回答,也不敢去看她们的表情,五条怜逃走了。
她是个蹩脚的叛逃者,甚至连逃跑都没办法专心,短短的一段路忍不住频频回头。
第一次回头,看到了表情失落的七井和桐原。
第二次回头,屏障另一侧的五条悟开始迈步。
再度回首……是错觉吗,还是不愿意相信?五条悟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他在向自己走来……果然,不能再看了。
五条怜喘息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让胸腔撕扯发痛的空气,以至于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而已,粗重而沙哑,真难听。
闷头往前走。来时短短的这段路,为什麽变得很漫长了?迈出的每一步也好像也压缩得无限短小,她或许已经变成了一只蚂蚁,这就是为什麽她明明走了这麽多步,却始终没有迈进一点。
终于,站台入口出现在了眼前。五条怜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气,初夏的空气居然变得比北海道的冬风还要更加刺人。
再迈出一步……而这一步被拉扯在了原地。
五条悟握住他的手腕,自己的喘气声中掺入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不想回头,或者是不敢回头。五条怜呆滞地盯着人行道的接缝,觉得大脑几乎要陷入一片空白了,思维却自顾自地开始描绘着五条悟此刻可能的表情。
但不管怎麽想,表情总归也就那些,愤怒或是恼怒,也可能是一点点的悲伤,总之一定不会冒出太多的後悔吧——他有什麽好後悔的?
想到这,五条怜忍不住扯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冷笑。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握得好紧,根本无法脱离这层桎梏。
“阿怜……”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就好像以前那样。
现在,五条怜有点笑不出来了。其实她本来也没有那麽想要笑。
“什麽?”她依然压低脑袋,躲避着周遭所有人的视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
是动摇了吗,还是怎样?刻意感觉到的是,他的手稍稍松开了一点。五条怜立刻收回手,逃跑似的往前跑,汇入人群之中,磨蹭过无数个人的肩膀,口袋里的钥匙也被撞掉了,但她没办法停下。
直到乘上电车,她的心跳仍然急促地跳动着。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擡起头来。
列车缓缓啓动,月台上的每一幅面孔都从眼前掠过,都是些贫乏的丶普通的面孔,而无那个瞩目的存在。
狂跳的心脏似乎沉寂下来了,只是变得有点过分沉寂,几乎要穿透车厢,坠到铁轨上。然後,一定会被急速的车轮碾成碎屑吧。
他没有追上来,正如过去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