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碗,迟到的记忆开始复苏——今早上出门之前,他相当勤快地把狗碗给刷了,并没有给它们装新的。然后从洗澡到回来,他一直想着让它们俩干净点,好像,确实,真的,没有给它们俩喂什么。
慕青放下狗盆,两条狗瞬间杀到,脑袋埋进盆里敦敦喝水,它们俩喝得又快又急,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甩进去。没两下就把盆里水喝干了。
这小模样实在可怜,慕青又给它们续了一盆,明显这盆喝得都没那么急。它们又猛猛喝了半盆才停下来,两只狗一齐儿死死盯着金鑫,那小眼神幽怨地,千言万语都在里头。
汪也是要喝水的,又不是吸收天地精华就能直接长那么大的,真当汪白给的?
人在尴尬的时候过来会很忙,金鑫从脸摸到脖子,干巴巴一笑,“哈哈哈哈哈哈,看把孩子急得,都快说话了。”
“渴到孩子都来舔我头发上水珠了。要不是我知道它俩性格,不然还得以为它俩想把我生吞活剥了。”慕青幽幽地冒出一句,“金鑫呐,你……”得亏舒老板给找的这两条狗情绪稳定,否则高低都得给他来两口。就这情况不让它俩下去都没急眼,这狗实在是不错,祖上三代果然都是人类友好保证。
怎么办,越说金鑫越愧疚,他真的是亏待了孩子,此时恨不得好好补偿两个小宝贝,“真是对不起,我忘记喂你们喝水,也没给你们吃饭。原谅我好不好?”
两只汪不约而同换了个方向继续吃东西,用屁股对着金鑫。原谅?他当汪是随便哄两句就行的随便家伙吗?太小瞧汪了。
金鑫赶紧表忠心,“我就知道,花卷和芝麻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狗,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他赶紧起身给两只汪另外多加了肉干,恨不得掏出自己工资好好给它俩补偿一二。
两只汪风云残卷,吃得头也不抬,可见真是饿狠了。从它们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不给汪吃饭喝水这事,简直是——对汪的虐待。
吃完了还没完,两只又跑到玄关,急切地叼起牵引绳在门口来回转悠,尾巴也急切地拍打着。
金鑫还有功夫和它俩开个玩笑,“哎呦呦,看它们两个,果然吃饱了有精神,现在都能给我们表演了。”
表演什么个表演,何华给它俩套上牵引绳,狠狠给了金鑫两个爆栗,“它们是要去上厕所,从宠物店回来就没放它们俩出去溜溜是吧。”
看把孩子急得,恨不得自己出门溜自己。金鑫要是这种不靠谱的事再来几次,这两只狗说不准自己都能进厨房炒两菜,不用他这个无用人类拖后腿。
何华只觉恨铁不成钢,“金鑫啊金鑫,你真的是……要是有一天花卷和芝麻实在受不了给你来一口,也是你活该,你老老实实受着。”
头一次,他甚至想给两条狗报警。
金鑫讪讪一笑,带着两只狗火速出门,这段时间帮着青哥遛狗,他们已经把后头小野山溜得很熟了。现在天晚了刚好可以放开牵引绳,让它俩在没人的小山上稍微跑一跑,松快松快。
有时候金鑫也在想,他们把这两只狗弄过来,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好是跟着慕青也算是坐拥荣华富贵,坏事到底是少了点自由。原来它们有一大片果园和后山,哪怕从早跑到晚也根本不会有人有意见。
在这里,小区溜达两圈多喘口气好像都碍了别人眼。就上次,隔壁栋那个男明星,过来阴阳半天,说他们家这两只半夜吵着别人睡美容觉了。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花卷和芝麻叫,是有流浪狗在他窗户底下聚会。
你说说这事闹得两只汪多委屈。
偏偏那男明星现在是剧组里男三,什么破事儿都凑在了一起,你说说。更倒霉的是,他们快乐溜达回来后偏偏在小区路上遇到了他。
这叫啥,好的不灵坏的灵?狭路相逢勇者胜?无论哪种,首先都得金鑫跟何华两个热情洋溢地主动跟对方打招呼,否则传出去就是他们俩在慕青授意下故意霸凌剧组新人。
外头某些人可会瞎编排了,好像他们脑子里头只剩下造谣这件事似的。他们可不敢赌人家并不存在的所谓良心,马上扬起了笑脸,态度相当热烈,“晚上好!俞老师!”
那上扬的语调,过分灿烂的笑容,不像萍水相逢别人家助理,更像是火锅奶茶店专业服务人员——热情过分了啊。
俞修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带着疑问——这俩吃错药了?
突然的热情肯定有诈,是一直以来看他不顺眼终于打算下手了,未免让别人怀疑提前先做好准备,把他嘴堵上是吗?没想到啊,亏他之前还一直觉得慕青这个人光明磊落,没想到都是暗地里下死手,知道他怕狗,特意用狗来恐吓他?可问题是——
两个助理都牢牢拽着牵引绳,狗也没有要暴起伤人的意思,狗更没有在路边乱拉乱尿,老老实实只占据了小路一角。可恶,他们竟然无懈可击,根本没有他反驳的余地。甚至狗都是刚刚洗过的,身上皮毛亮到发光,这样的狗拉出去就算和小孩子玩,大家也都是十分乐意的。
要是他现在表现出恐惧肯定会被自己粉丝嘲笑,不行,绝对不行!
俞修强迫自己冷静,双脚跟钉子似的牢牢钉在原地——只要我不挪动一步,不把自己的脆弱露出来,就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区区小狗,他肯定可以轻松拿捏。
芝麻往前走了一步——俞修蹭一下跳上了花坛——不行,他不可以,他绝对不可以!
虽然看着这只狗相当和善,但害怕就是害怕,跟它长成什么样儿都没有关系!但人和狗接触最忌讳就是露出自己的害怕,小狗总能准确在人群中找到最害怕自己的那一个。
俞修,输了——
芝麻鬼鬼祟祟给了花卷一个眼神,它们俩这默契无与伦比,花卷立马站到前头拦住俞修去路,两只汪一前一后直接把俞修夹在了正中间动弹不得。
花卷用鼻尖蹭了蹭俞修裤腿,这个人类浑身颤抖了一下,似乎凝固了。嘿——好玩——
芝麻迅速跟上,也在后头相当乖巧地蹭他一下,这人类好像抖得更厉害了。哦豁豁,有意思有意思。花卷甚至直接躺下,露出自己雪白的肚皮,示意人类摸摸。
这可是小狗绝对的友好信号,无论哪个看见了都只会觉得它们俩相当友好,谁会想到它们在故意玩弄怕狗人类呢?小狗哪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要得到人类友好的贴贴而已。
金鑫还帮着解释,“俞老师,你看看它们俩多喜欢你。上次真的不是花卷它们在你窗户外叫,它俩晚上安静地很,从来不瞎叫,白天蹲在家里头,其他邻居还以为它俩跟着出去一块儿上班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把它拽开,把它拽开啊!
俞修内心歇斯底里地尖叫,面上还得保持冷静,强行从嘴里憋出几个字,“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过。”快快快,让这两条狗从他身边下去!
眼看这个人类好像被逗得不行,两只汪相当有眼色地起身,默默来开点距离。人类好像真的很怕它们的样子,这样有意思的人类一定要慢点玩,一下子把他吓狠了以后再碰到它们肯定远远的绕着走。不不不,得留着慢慢来,不能一次就把强度上去。虽然是汪,也懂得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黑暗里,两只小狗回头望,眼睛亮地惊人,俞修没感觉出可爱,只觉得那两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里头酝酿着坏事。再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金鑫还在对两只狗絮絮叨叨,“今天宝贝们表现很好,没有给青哥丢脸,怎么那么棒呢,宝贝们,回去就给你们开罐头,多吃点,肚子吃饱饱的。”
两只汪在他身边又蹦又跳,无论谁看见了都会觉得这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与动物之间的信任不就在这个时刻吗?金鑫干脆把何华手上的牵引绳也接过来,一人俩狗开开心心进家门,这场景看着真是分外和谐,让人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但何华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只能落后几步跟在他们后面。
玄关有个小换鞋凳,底下带滚轮的,平时金鑫就喜欢坐在上头换鞋,今天也不例外,他照旧习惯性往下一蹲,就在这时,芝麻忽然张嘴,“汪——”
奇怪,平时芝麻不太喜欢叫啊,金鑫蹲到一半停下来,转头看向芝麻,可芝麻晃晃脑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难道刚刚是他的错觉?
就他这停顿时候,后头花卷脑袋一顶,直接把换鞋凳推走——金鑫转过头来,放心大胆地狠狠——坐了一个屁股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