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尚未划破拂晓的宁静,东方天际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淡淡的青灰色笼罩着整个清河村。薄雾如纱,轻柔地覆盖着田埂与屋舍,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微凉与湿润。
陈锋的茅屋之外,王大疤瘌的三个小弟早已悄然肃立,身形笔直,宛如三尊沉默的石像。晨露深重,早已浸湿了他们粗布衣衫的下摆与肩头,冰凉的湿意顺着布料缓缓渗入肌肤,但三人却似毫无所觉,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扇简陋的柴门,眼神中交织着忐忑、敬畏与一丝孤注一掷的期盼。从衣襟上凝结的露珠判断,他们至少已在此恭候了半个时辰。
屋内,陈锋睡得正沉。昨夜一番折腾,先是处理那狍子,之后又去找铁匠孙康打造弓弩,洗漱之后又抱着娘子睡,整晚都在和小陈锋作斗争,着实耗费了不少心神,很晚才睡着。
直到一阵尿意袭来,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随意趿拉上鞋子,揉着眼睛推开房门,打算去屋旁的茅厕解决生理需求。
“吱呀——”
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刚一拉开,陈锋便看到门外黑压压站着三条汉子,吓得他一个激灵,睡意瞬间去了大半,差点没直接把尿给吓出来。他定睛一看,才认出是之前那三个小弟。
“你,你们三个……大清早的杵在这儿干嘛?跟门神似的,想吓死人啊?”陈锋拍了拍胸口,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他确实已经把昨天随口让他们今早过来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老大见陈锋出来,脸上立刻堆起了恭敬中带着些许惶恐的笑容,当先躬身抱拳道:“陈哥,您醒了!我们兄弟三人是特意遵照您的吩咐,前来拜见您的!从今往后,我们兄弟三人的这条贱命,就都交给陈哥您了,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他身后,老二和老三也是齐齐躬身,异口同声地说道:“我等愿追随陈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声音虽然压低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们三人昨日亲眼目睹了陈锋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轻描淡写间便将不可一世的王大疤瘌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此刻已然转化为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与依赖。在这乱世之中,能寻得如此强悍的靠山,无疑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陈锋闻言,这才隐约想起昨晚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看着他们衣衫上未干的露水,以及眼中的血丝,显然是天没亮就来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既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许微妙的受用。他摆了摆手,侧身让开门口:“行了行了,先进来说话吧。正好月颜在煮早饭,一起吃点。”
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跟着陈锋走进了简陋却还算干净的屋子。
陈锋望着一旁的老大老二老三,好奇道:“你们都叫什么?总不能总是叫你们老大老二老三呀,听着都感觉别扭。”
老大尴尬地摸着脑袋:“俺叫顾修远。”老二连忙举手,迅速道:“我叫厉北辰。”老三弱弱的开口:“我叫沈墨白。”
陈锋面容古怪,这三人的名字还都挺好听,“你们父母给你们起的名字还挺有文化啊!”。
虽然和自己的相比好像还差了一些,但比那些“张狗剩”、“王二麻子”好听多了。
三人中的老大顾修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咱们仨的名字可不是父母起的,是小时候给咱们算命的先生起的。”说着他挺了挺自己的腰杆,有些自豪,“咱们的父母说,那算命先生看咱们命格不凡,未来非富即贵,非要给咱们仨起名。”
陈锋的抽了抽嘴角,但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他觉得那算命先生就是为了银子在糊弄他们的父母,保不准那算命的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呢!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
屋内,林月颜正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碌着。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三个五大三粗的陌生汉子跟着陈锋一同进来,清秀的脸上掠过一抹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晨曦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她身上,为她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裙,却难掩其天生的丽质。
许是早起忙碌,她的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几缕调皮的青丝黏在光洁的额前,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布裙下,少女的身段已颇具规模,行走之间,腰肢款摆,那对被粗布衣衫包裹着的玉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如同含苞待放的春蕾,散发着青涩而诱人的气息——昨晚也的确诱惑得小陈峰敬礼了一整夜。
林月颜只是安静地对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继续低头忙活锅里的吃食。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熬着粥,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野菜的清香,在小屋内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那是用昨晚剩下的狍子肉切丁,配上山里采摘的新鲜野菜一同熬煮的肉粥。
陈锋随意地指了指屋角的小木桌和几条长凳:“随便坐吧,家里简陋,别嫌弃。”
顾修远三人哪敢嫌弃,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陈哥太客气了!”他们拘谨地在长凳上坐下,却也只敢坐个凳子边,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活像三个等待先生训话的学童。
林月颜很快就将热气腾腾的野菜狍肉粥端了上来,一人一碗,还配了一小碟自家腌制的咸菜。那粥熬得极好,米粒软糯,肉丁鲜香,野菜爽口,在这缺衣少食的年月里,能吃上这样一碗热粥,已是天大的享受。
厉北辰和沈墨白看着碗里分量十足的肉粥,眼睛都有些发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们平日里在王大疤瘌手下混,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像这样香喷喷的肉粥,也是难得才能吃上一回。
然而,顾修远端着那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粥,目光却有些失神。他看着碗中翻滚的肉丁和翠绿的野菜,鼻尖萦绕着食物的芬芳,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他那年仅十二岁的妹妹顾柔,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蜷缩在醉香楼阴暗潮湿的柴房角落,正被凶神恶煞的龟奴用浸了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口中发出凄厉而绝望的哭喊。
妹妹还在那人间地狱里受苦,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自己却在这里享用如此美味的肉粥!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与自责瞬间冲垮了顾修远的理智,他将碗放在桌子上,“噗通”一声滑下长凳,重重地跪倒在陈锋面前。
“陈哥!”顾修远泣不成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泥土地,声音嘶哑而绝望,“求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妹妹顾柔吧!她,她快要被折磨死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厉北辰和沈墨白也是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道:“求陈哥救救顾大哥的妹妹!”
林月颜也被吓了一跳,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顾修远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也升起一丝不忍。她悄悄看向陈锋,只见他眉头微蹙,脸上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陈锋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顾修远,以及一旁神色恳切的厉北辰和沈墨白,心中了然。他没有立刻去扶他们,而是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慢慢说清楚,你妹妹遇到什么事了?”
顾修远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