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李当归读不懂的情绪——像是羞愧,又像是某种更复杂的悸动。
青鸢的银针缓缓垂下。
她望着李当归的背影,忽然想起百草堂后院那株新栽的槐树苗——这个曾经莽撞的少年,何时已经长得这般挺拔?
雀翎不知何时也下了马。
她灰白的长在晚风中飘扬,右手始终按在骨笛上,警惕地盯着乞丐的每一个动作。
夕阳的余晖将官道染成橘红色,三人的影子在黄土路上拖得很长。
李当归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低头嗅了嗅那乞丐脏污的衣角。
乞丐接过干粮和铜钱后,却没有立即狼吞虎咽,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裹进衣襟最里层,还用脏兮兮的布条仔细扎好。
"你不是说三天没吃一粒米吗?"李当归俯身问道,"怎么不吃?"
乞丐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回老爷的话,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他声音突然哽咽,"这些得留着给她"
青鸢的银针在指间微微一顿。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乞丐的手腕——那上面有道新鲜的勒痕,明显是绳索捆绑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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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方眼中那份真切的哀伤,又让她想起百草堂那些为亲人试药的贫苦百姓。
"咱们去十里亭用饭。"李当归突然说,"你也一起。"
青鸢眉头紧锁,银针在袖中轻颤。
她刚要开口,却见那乞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襟:"使不得啊老爷!我这种贱民"
"无妨。"李当归已经牵起白马,"一顿饭而已。"
乞丐的眼神闪烁不定,在李当归和十里亭之间来回游移。
他护着衣襟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
雀翎的骨笛无声地滑入掌心。
她敏锐地注意到,每当远处十里亭的灯火闪烁时,乞丐的瞳孔就会不自然地收缩。
"走吧。"青鸢最终叹了口气,银针收回袖中。
她的黑马不耐烦地踏着蹄子,溅起一片尘土。
乞丐佝偻着跟上,左腿的残疾此刻显得格外真实。
他每走几步就要扶一下路边的树干,喘息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可当李当归回头时,却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那绝不是饥饿之人该有的眼神。
十里亭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
暮色渐沉,路边的一个茶摊上悬着两盏昏黄的灯笼。
摊主是个独眼老汉,正用铁勺搅动着一锅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李当归三人选了张靠边的木桌,乞丐局促地坐在下,脏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
"吃吧。"李当归将一碗浮着油花的肉汤推到他面前。
乞丐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肉块塞得腮帮鼓起,油汤顺着胡须滴落,他却连擦都顾不上,活像只饿极的野兽。
"慢些"李当归轻声道,灰白眸子映着灯笼的光。
乞丐突然抬头,油亮的嘴唇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多谢贵人!我娘要是知道"他声音戛然而止,低头猛扒米饭,仿佛刚才的哽咽从未存在。
青鸢的银针在桌下闪着寒光。
她盯着乞丐吞咽时脖颈的蠕动——那节奏太过规律,根本不像是饿极之人该有的进食方式。
"你的腿"李当归斟了杯粗茶推过去,"怎么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