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身旁传来嘶哑嗓音,秦岚之瞬间醒来,眼眸里已没有半点睡意。他一手抓住了谢喻兰的手,习惯性十指相扣,“做恶梦了?”
谢喻兰愣了一会儿,随即脸腾地红了。
梦境里的一切都在快速褪去,只身上残留着那无法言说的气味。
他羞愧地想找个洞钻进去,挣开男人的手道:“我没事,我只是……”
他潜意识想喊“阿之”,话音却在张口的瞬间消失殆尽,仿佛从半空伸来一只大手,就这么掐住了他的舌喉。
他眼神有一瞬的涣散,随即遗忘了一切,转头看向身旁的“陌生人”。
秦岚之已反应过来,眼里带了些笑意,看了眼夫人紧紧捂着下-身的手,正想劝慰几句,就听对方茫然开口。
“……你是何人?”谢喻兰呆道,“为何同我睡在一起?”
秦岚之一顿,脸色迅速青白下去,他撑起一只手,半边光-裸身子在灰蒙蒙的晨光里带出可怖的压迫感:“你不记得我了?”
不知为何,谢喻兰突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一句“我们认识?”堵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他转开头,环顾四周,道:“这是哪儿?”
教主夫人又失忆了。
这回更彻底,把教主也忘了个干净,连“大公子”这个人设也不记得了,一切又要重来一遍。
老六感到了些许安慰:“我就说,不能只不记得我一个人。”
其他暗卫忙“嘘”了声,撞他一下,示意对方看远处屋檐下负手沉默的教主。
今日阳光大好,可教主显然心情很糟糕。
谁也不敢在这时去触霉头,几个人你撞我,我撞你,最后依然是剪刀石头布。老六非常“幸运”地又被推了出去。
老六:“……”
我这辈子跟运气无缘。
老六小心翼翼上前,长廊石柱下还站着毒一戒和花三。两人都是束手无策,又不敢随意出主意,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
老六深吸口气,在后头踹了毒一戒一脚。
毒一戒毫无防备,扑通一声给自家教主来了个叩拜大礼。
毒一戒:“……”
老六望天,当做无事发生。
前方仿若石像般伫立的男人总算回过头来,侧脸一半藏在阴影中,一半显露在日光下,看起来更可怖了。
“有办法了?”他沉沉道。
毒一戒:“……”我有个屁的办法!我要是有办法,我还在这儿待着干什么?我就是名副其实天下第一毒医!
但这话不能说,毒一戒只好维持着叩拜的姿势,额头点地,闷闷道:“回教主,属下想了想,对夫人来说最大的刺激果然还是……当年的谢家灭门惨案。”
秦岚之没答话,毒一戒只好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地道:“这事虽然三年前已有定论,凶手也已伏诛。但也许在夫人心中,这个疙瘩从未被解开过。”
花三在旁边不解道:“可按理说,大仇得报,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夫人为何依然耿耿于怀?”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口——为何还非得认定是魔教所为?
秦岚之背着手,看向远处后山竹楼方向,目光深远晦涩不明。
“如果我们知道是为什么,那可能早就治好夫人了。”毒一戒道,“正因为不知,所以我们才会一直原地踏步。夫人……似乎只要想起来灭门之事,无论他怎么更换里头的人物设定,编排出怎样离奇的故事,最终核心都离不开谢家灭门。而一旦想起这件事,他的记忆就会混淆,他给自己设定的身份也会一变再变,甚至再次不认识周围的人,一切又要重头开始。”
毒一戒摸了摸下巴,道:“从这个规律来看,夫人其实很矛盾。”
秦岚之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沉吟道:“他一旦想起灭门之事,之后很快会更换身份,再不记得这件事。所以这是他心里想要逃避的潜意识。”
花三道:“既如此……要如何才能解开夫人的心结呢?”
秦岚之也是一筹莫展,他同谢喻兰在一起这么多年,从凶手伏诛之后,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谢喻兰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很开心,他们的生活一直都很无忧无虑,可哪里知道……对方的内心却一直暗藏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不对自己说?
秦岚之闭了闭眼,长长地吐出口浊气,内心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疼。他又心疼谢喻兰,又感到不平和懊恼。
他一手扶额,片刻后,只听小月儿急急奔来,喘着气道:“禀教主,属下同夫人解释之后,他还是想不起神医之事,只说自己是算命先生,并不会看病。说我们是认错了人。”
“……那就算命先生吧。”秦岚之道。
“这……”
“就说我们花了高价请他出山,为我们寻找镇派之宝。”秦岚之道,“反正也要下山了,不用再另寻理由。刚好。”
小月儿反应过来,低头领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