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吾不知你为何又长出来了一条红鸾,但吾还是要问一句……”
“你是不要命了吗?”
谢望舒看着他,雪衣雪发的仙人也看回来,璀璨的异瞳冷淡非常,泛着不似凡人的光。
仙人眼眸注视不得,谢望舒垂下眼,搭在腰间红鸾剑柄上的手摩挲着银白手柄末端的一点殷红。
“当然要命。”谢望舒回答的很干脆,“死了一回,当然怕死。”
其实他死了两回,所以更怕。
人哪有不怕死的,只是有些人活着的代价比死了更大,可谢望舒是不愿意的。
他有珍惜的人和东西,比如太华,比如六君子,比如……他的徒弟,柳归鸿,所以他愿意活。
“那你还……”谢蓬莱话没说完就被谢望舒打断,“无情道破,非死即伤,师尊,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蓬莱皱眉,却也没再追问,他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多问这几句也是为了让谢望舒想清楚,二次剖脉有危险,很大的危险,他不能保证谢望舒的安全,让他想清楚再做决定。
可谢望舒不听劝。
一意孤行,无药可救。
雪衣仙人叹气,抬手指尖点上谢望舒的眉心,一点雪色灵光顺着指尖钻进他的识海,谢望舒眼眸一合,识海内便只剩了铺天盖地的雪白。
和心口千万根针一齐扎下的痛。
谢望舒痛的眼都茫然睁开,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痛?分明回忆之中玄凤剖脉几乎没什么感觉。
为何他只是想剖去一部分不重要的情感,就能如此锥心的痛?
好痛。
谢蓬莱看着谢望舒痛到弯着腰,茫然的攥紧胸前的衣衫,没打算帮他缓解半分痛苦也未发一言。
七情六欲的余烬之中才能铸就不死之身,茧中之蝶只有自己破开囚茧才能获得新生。
他此时若心软帮扶谢望舒,来日他会跌得更惨,更何况谢蓬莱自己也修的无情道,哪来的心软一说?
他若当真会对谁心存怜惜,孟摧雪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想到这,谢蓬莱自己都一愣,无由无端,他为何会再想起孟摧雪?
忽有风来,轻抚雪衣,也吹开一小片覆盖蓬莱山巅的雪。
于是谢蓬莱忽然发现,那些他以为已经死去的金簪草……
从雪地里,开出了绒绒的白花。
谢蓬莱垂着眼,看那些新生的,脆弱的花,似乎是受到了他的注视,绒绒白花在微风之中晃了晃,然后“嘭”的一下。
四散成了细小的飞絮绒花。
金银异色的瞳孔随着绒花四散的一瞬间也轻轻的颤了一颤,谢蓬莱只是垂着眼,沉默的注视着那朵他未见盛放就已凋零的花。
“……”
谢蓬莱只是沉默,然后动了动指尖,挥袖卷去了蓬莱山巅的雪色。
雪色之下,还是雪色。
遍地的金簪草随风摇曳,星星点点,在风中飞散成大雪一样的飞花。
谢蓬莱看着这一山花雪,透过这一片飞花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谢望舒的一身红衣。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更想在一片白茫落尽之后,看见一抹黑色。
和一对鲛蓝色的瞳孔。
就像谢蓬莱不知道那个春日他为何要前往无妄海一样。
他在这个无雪的秋日,想起了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徒弟。
他好像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孟摧雪了。
可是……
谢蓬莱指尖轻轻蜷了一下,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
他为何会想起来孟摧雪呢?
为什么呢?
仙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