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王罗阳就说:“我觉得挺合适的。你都从乡下回来两年了,说给你顶替的工作也没给你,住的地方也没有,你守在这儿干啥?这工作甭管怎样工资高,你攒点钱,也该成家立业了。”
王罗阳和蒋学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个人是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不同的是,初中毕业后面临下乡,王罗阳家里是独子,那会儿有政策,父母可以留一个孩子在身边,他就没下乡。
蒋学名家里不一样,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生了两个弟弟,中间的这个,从小就不受待见,待遇可想而知。睡在堂屋的厅里,到现在都没张床,做饭的是他,吃的是剩饭剩菜,全家人的衣服都是他洗。
初中毕业就可以下乡了,家里也没人替他打点,他就去了西北,79年,知青就可以回来,他没在当地成立家庭,也就跟着回来了。
可这会儿姐姐嫁出去了,房子却没有多出来一间,大哥结婚了,嫂子住了进来,他依旧没地方住。可他也没别的地方去,只能赖在家里,家里人对他就有意见,动不动就闹腾说他碍事,他只能帮忙干活,才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也不是没志气,非要来在这儿,可这年头哪里有房子租啊,而且就算有,他也租不起,满大街都是待业青年,他连个稳定的临时工都没找到,兜里啥都没有,只能忍着。
如今王罗阳拿来了这个报纸,他简直如获至宝:“你说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就好了,一个月三十,不要提成我都愿意!”
王罗阳却说:“不要提成我可不行,我就是喜欢这种有竞争的,干得越好拿的越多,否则都跟工厂里吃大锅饭一样,那怎么行?”
蒋学名讶异地看着他:“你不复读了?”
王罗阳都已经复读了三次了,但他底子太差了,即便每次都用尽全力,也没有一次成功,至今已经22岁了,还是高三生呢。
“不去了,我就不是这块料,复读就是白费钱,不如工作!”
“你爸能同意吗?”他家情况又不一样,蒋学名这边是儿子多的不当回事,王罗阳是独子当成了眼珠子,他爸就觉得什么都没有读书好,读书可以坐办公室一辈子不下力气,他爸放了话,别说复读三年,就是十年,他也供!
王罗阳摇摇头:“我自己我知道,三年考不上,十年也考不上。可我爸妈年纪大了,不敢吃不敢花,就为了省钱让我复读,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总不能靠父母一辈子吧,我不读了!”
蒋学名还想说什么,院子里又开始叫了:“学名,老三,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豆豆都拉裤子里了,你赶紧给他换了都洗洗!”
“来了!”他扭头喊了一声,这才低声跟王罗阳说:“报纸我不拿,我记在脑子里了,那咱们就一起。”
说完,提溜着垃圾桶匆匆离去。王罗阳将报纸塞进了兜里,去了街上,门市部这考题可太难了,谁知道店面应该选在哪里?他一头雾水,得仔细想想。
而在二道街,于芳菲则已经动了起来,当然,后面还跟着她亲爹于大勇,说真的,她今年都十八了,在南州生活了这么多年,外加上从小也愿意凑个热闹瞧个稀奇,南州什么样,她心里有地图。
广告上说要推荐一个适合开门市部的地方,别说一个,三个她都能找出来,而且各个有因有果——她祖上就是开铺子的,想当年,她祖爷爷的铺子占了半条街,也是富甲一方的富户。
后来打起了仗,这些东西都消散在战争中了,她也就听听他爷爷唠叨那些生意经,不过每每听完,她爸都要给她上课——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别当真。
实在是,没有经商的环境啊。
等着改革开放,她想着爷爷说的那些话,倒是有心动起来,可惜的是她还没成年,家里人觉得经商不安全,还是老实的找个工作稳当。
瞧着父母着急的样子,她也就没坚持。
但也许是天生的吧,从门市部一开,她就跟着上了心,反正也没事,经常往挨得近的市中店跑,越看是越欢喜,越看是心里越痒痒,她时常幻想这要是自己的店,她要怎么经营。
结果,周渔每次都比她棋高一着,就说着彩电吧,她爷爷可是教过她的,经营店铺要有别人取代不了的绝招,她以为那饼干就是了,又便宜又好吃,周渔还下了大力气打了广告,哪里想到,她居然弄来了彩电。
黑白电视机都要让人移不开眼了,何况是彩电!
于芳菲是真佩服周渔,这广告一出,她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参与!
疼孩子的父母是拗不过孩子的,她真的认定了,爸妈虽然都不愿意,可也没说什么,她想着拔个头筹,广告上说要一人一个铺子,她就要多多益善,自然这两天光溜腿了。
可以这么说,周渔这广告算是搅乱了南州这一池还未化冻的春水。
原先大家看着她挣钱可没地方参与,如今有了机会,甭管行不行,反正都要试试。用姜桂香的话说:“家里的待业青年都动起来了,现在都满城找合适的地方呢。我对象不是公安的吗?昨天回去跟我说了件乐事。”
“他说有人报案说有个女孩在他门口鬼鬼祟祟的,可能是小偷想偷东西,老王一听立刻带人赶了过去,蹲守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抓到了一个,不过不是女孩,是个小伙子。”
“小伙子说,他想应聘你们门市部,觉得他家这个位置特别适合当店面,所以停下来多看看。至于为什么不走,则是因为想跟主人聊聊,问房主愿不愿意出租,就是没这个胆子,这才磨磨蹭蹭!”
“想来,前面那个小姑娘也是这个意思。”
“老王哭笑不得,教育了一番就放走了!你说你们影响大不大?”
姜桂香本身就是经营者,这会儿也好奇得很,“是不是选的店面好,你们就录用?”
周渔摇头:“选得好录用,选不好也不一定淘汰,虽然选店面很难,但现在开店的少,我们的名气又大,地方也有限,住的很集中,难度是下降的。我是想看他的思路。”
姜桂香对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因为想开分店,所以听得很上心,“什么思路?”
周渔就跟她解释:“譬如选择这里是看中了什么,交通便利,人流量大,消费能力强之类的,总要有理有据,甚至,跟我说这里风水好,能说出个一二三也可以。”
姜桂香愣了半天笑了:“你什么时候招人,我去参观学习一下。”
这没什么好保密的,周渔热烈欢迎。
当然,既然大家动起来了,周渔这边收到的各种简历也就多了起来。
广告发出第一天还好,第二天,大概是觉得同城寄信太慢了,已经有人跑到了他们门市部直接投递,随后几天,是一天比一天多,最多的一天收到了六十二封。
这些信件都被放在市中店后面的单独办公室里——当初租赁的时候,这边地方比较大,周渔就收拾出一间空屋来当办公室,省的谈合同没地方。
周渔每天有空就拆开看一看,时不时还要去他们推荐过的店铺踩踩点。
但这么多,周朵瞧着都担心:“姐,这么多信,你准备招聘多少人啊,为什么没写明数量呢。”
那自然是因为有好的就收。
周渔这可是南州历史上第一次面向全城待业青年的招聘,这些待业青年有的被下乡耽误了青春,有的因为户籍找不到工作,但不可否认,这里面绝对有着不少人才的。
周渔想要发展人才少不了,在别人没动起来的时候,先把人网罗住,做好人才储备,这一步绝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