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离着京市不算远,也要坐十几个小时,周渔托人买的是卧铺,晚上上车,第二天早上到,算是比较舒服的。
张小翠是昨天才通知的,这会儿还挺不明白,怎么把她带上了?
一号店周渔点了王建和张小翠负责,当时并没有分出大小,不过在筹备过程中,王建学历高,脑袋活,尤其是找那些装修材料,跟装修队对接方面,出了大力。
张小翠就找到了周渔说:“来省城的时候,我还想着,我是梅树村出来的,我得给梅树村争气,当个正经理。可在一起干工作我就发现,王建比我强,我服气。所以我愿意干副的,跟他多学习。”
因此,一般情况下,张小翠留守,王建冲锋,这是他俩已经形成的默契。
但这次周渔却把自己带上了,张小翠有点摸不到头脑。
等着开车了,大家都收拾好了,张小翠就忍不住问周渔:“经理,咋让我来了?一号店的事儿,王建比我更清楚。”
周渔说:“不止一号店,还有别的任务,打听打听人什么的,说说八卦什么的,王建这个不行。”
张小翠一听是这个,那就不担忧了,她可是老梅树下的八卦积极分子。心情放松了,她话就多起来,这一个星期,周渔是在南州拍广告,一直没回省城,她赶紧趁机汇报。
“经理,自从你那天现场让南河日化撤柜,并说了那些话后,原先得有三分之一的供货商要求不再合作了,但这个星期,他们都不提了。”
“你看苏市丝绸厂的丝巾卖的特别好,前几天库存快没有了,我催他们发货,他们就一直推脱。”
“为了这个,宋雪梅还专门跑去苏市找了江云大姐,想从中说和顺便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的工厂。”
“那天你说完后,我给宋雪梅打电话,就把这话告诉她了,她跟我说,是原原本本告诉了江云大姐,江云大姐直接拍了巴掌,说是你是有格局有眼光的。她应该是跟丝绸厂的负责人说了,他们倒是没打电话说是接着供货,却在三天前突然发了一批货过来。”
“货到了我们都懵了,搞不准他们的想法,你说这是原先发的没截留,还是他们厂里管理不严,厂领导和业务部门没统一?或者是人家就不撤柜了,改主意了?”
“其实我们期盼的是后者,要是不撤柜了,那该多好。可我和王建不敢这么想啊,我俩还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当不知道。”
周渔都不知道这事儿,认真听了起来。
周三春将倒好热水的水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笑着问:“你们是不是怕跟他们说了,人家说,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请你们发回货物。”
“是是是!”张小翠立刻点头,“马上要断货了,那肯定先卖着再说啊。哪里想到,隔了一天,他们业务科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就跟没事人似得,跟我说:张姐,我们发的货已经到了,我打电话问询,你们也签收了,怎么没给我们来电话?”
说出这话的时候,张小翠是满脸的兴奋,“我当时就松了口气,这不就是说明,经理,你那话管用,人家听进去了,不撤柜了。”
“这几天,陆续有四家都表达了这意思。还有许多也不催了,我们猜是观望,观望就好,我们就当不知道,好好卖货!”
周三春也高兴得不得了,“那可太好了,那业务员们是不是都可以撤回来了,我怎么听说,咱们八个业务员全撒出去了。”
“也不行!”周渔说,“还是有退的,而且没表态就是说不准,有备无患,更何况,品牌多一些,也便于顾客购物。”
张小翠点头:“我觉得是,这次南河日化搞这遭,幸亏咱们还有海市日化和南州肥皂厂顶着,要不就空窗了。”
“不过我真的觉得南河日化的工人太倒霉了,我听说最近一个星期,省城百货大楼就没卖出去过两块硫磺皂。那天的事儿传的挺广的,好多人说他们不仗义。”
周三春也说:“南州也是,百货大楼和供销社买的人很少。不过也就这两个地方了,其他城市咱们涉及不到。”
“就两个城市就够他们受的了,他们不就是在南河有市场吗?他们今年开始改革,工人们干的越多奖金越多,销售们是绩效提成。如果真的是少了两个城市,起码今年除了基本工资啥都没了。”
“是不是?经理?”张小翠现在进步颇大,原先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却说的头头是道。
周渔点头:“是。81年比78年的全国肥皂产量翻了一倍,但是市场就这么大,外加现在不少厂家上了洗衣粉,也侵占了肥皂的市场,所以去年不少日化厂的肥皂是积压的。”
“南河日化厂的肥皂也压了不少货,不过他们硫磺皂卖的还行,外加也上了洗衣粉生产线,算是略有盈利。如果香皂有两个城市卖不好,他们的日子肯定会难过的。”
这倒不是周渔乱说,而是这还没进化到洗发露沐浴露洗面奶这些产品的时代呢,肥皂单价便宜,成本高,南河日化即便已经是南河省这方面的翘楚,一年的利润也就几十万元。
不如一号店一个月的利润。
薄利的情况下,这么大的变动,很容易亏损。
周渔也很同情南河日化的工人,但这不是她的错,是薛兰山和王一,或者是他们顶上更大的领导的问题。
而在南河日化厂,不过一个星期时间,硫磺皂卖不好这事儿,压根没引起什么反应——百货商店一进货就是很多箱,根本还没卖完呢,自然不会反馈。
不过,从一号店撤店这事儿,倒是不可避免的传开了。
薛兰山就被交到了副厂长吕楠的办公室,他一进去,吕楠就问他:“我怎么听说,不合作的事儿,你跟一号店闹得很难看?”
薛兰山早就想好了词,吕楠一问他就承认了:“是,我已经难受好几天了,一直没跟你说,我们是着了道了。这个周渔虽然年轻,心眼太多了,也太坏了。”
他直接坐下,一脸气愤地样子:“如果他们一号店对我们很看重,这个时候我们撤梯子是不对的。可开始那个周渔就没看上我们,拿我们当海市日化的添头,南州肥皂厂的垫脚石。咱们撤了有什么问题吗?”
“结果到了那儿一说,那个周渔就让现场撤,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们背信弃义,目光短视,只顾自己不顾顾客,卷了铺盖卷连夜逃跑。她那口才你也知道,直接煽动的大家激动起来,我们被骂死了。”
“哎呦!”他捶着胸口,“厂长,没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