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冰碴子很快变成了鹅毛大雪,落在地上也不再化了,他们从南州出去的时候,地上是干干净净的,进了北河省,地上已经是一手高的雪了。
还好这时候汽车少,这么冷的天,即便是有牲畜也不赶出来,所以地面上的雪都是蓬松的,并不滑,只要慢慢开就可以。
本来是下午两点到的,一直到下午四点,天已经黑了,才进了富源县,这会儿,已经是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了,能见度特别低,车子开的不比走路快多少,连有把握的小王都说:“看不清,一点都看不清,别的不怕,就怕碰到人。”
一个车上连司机带乘客四个人,这会儿都帮着盯着窗外,小王话一落,周三春就说:“哎,旁边一个人!”
大家立时往右边看过去,就瞧见一个人在车旁边晃了晃,直接倒地上了!
这是碰人了?!
小王立刻说:“肯定没有,离着好几十公分远呢,再说,车身一点震动都没有,不可能!”
周渔也看到了,是离得挺远,不像是碰上了,就说:“甭管怎么样,得下去看看。”她话音一落,周三春和范广西就想下车,周渔和小王同时叫住了:“一个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救人之心和防人之心都不可无。这种天气又看不见,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闹事——最近新闻总报道,有恶性抢劫杀人的。
周三春是练家子,立刻说:“我去看看,你们注意。”
说完,他就下了车,把门先关了,然后走到了那个人身边,他巴拉了巴拉,很快过来又敲了窗户:“是喝醉了,周总你别下来,他把衣服脱了。”
这是真的醉的意识都模糊了,体温调节都出了问题!
这不能不管,这雪这么大,睡一夜就成冰棍了,得冻死。
周渔就说:“你们给他把衣服穿上,车子后座还能坐一个人,咱们找个派出所送过去,他家应该住附近。”
一个醉鬼死沉死沉的,三个大男人折腾了半天才将他的衣服穿上塞进了车里,等着车门一闭,顿时车里一股子酒味儿和酸味,周渔忍了忍才说:“往前开开吧。”
好在,没开多久就碰上了行人,他们问了问路,很快就到了派出所,将人架了进去。
周渔去说的:“我们是外地过来的,路上碰见了个醉鬼,躺在雪地里睡觉,这种天要是睡一觉就没命了,就弄了过来,能不能放你们这里过个夜,让他醒醒酒?”
值班的警察一听,立时有人站了起来:“就附近吗?我看看认不认识。”
周渔还想回答,对方已经认出了人:“这不是日化厂的袁大勇吗?”
周渔本来想将人交给警察,然后赶紧去日化厂,没想到这人也是日化厂的,这还挺有缘分。
不过认识最好,省的还要留下处理这事儿,他们已经迟到了,周渔就想告辞,哪里想到,警察第二句话是:“你说这个日化厂,怎么净出事,上午刚去了一趟,这又来一个。”
周渔就不动了。
李晓明帮忙打听日化厂,只能打听对方的设备如何,运营情况怎么样,但厂子里的具体的事情是打听不到的。可偏偏周渔不是只要设备的,她目前在日化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设备要,熟练工人她也要的。
可如果这个厂的风气不太好,那就不行了,那是事倍功半。还不如周渔自己招聘培训呢。
这种事,司机小王和周三春都不懂,但范广西作为车间主任他是懂的,他和周渔相互看了一眼,立时就有了默契,范广西过去直接递了根烟,“同志,他喝醉了跟日化厂有什么关系?年轻人嘛?天又冷,喝点暖和。”
对方显然也是烦死了,一肚子牢骚,接了烟跟范广西就聊起来了:“怎么跟日化厂没关系,不就是因为日化厂要倒闭了,他们工人都没工作了,才闹腾的这么多事吗?”
“今天还算好的,喝多了直接睡了,前几天他喝多了,跑到了日化厂厂长家里去,差点给人开了瓢!”
“呦,这么厉害,他怎么还在外面?没抓他?”范广西皱着眉头,“这不是故意伤人吗?”
“是伤人,但这事儿,他们厂长也理亏。你们外地人吧,口音不是这边的。”
范广西实话实说:“我们出差。”
对方一听也就放了心,倒闭的日化厂肯定没有出差任务,“恐怕不知道,这个日化厂可不是国营单位,78年改革开放以后,村里和镇上想要发家致富,共同合营建了这么一个厂子,招收了两百多个工人。”
“这个招工有个好处,厂子是在镇里的,不是农业户口,所以当时招工的时候就有了猫腻,这些工人都是农村的,花了大价钱买的名额。本以为当了工人就是城里人了,可以拿工资一辈子不用愁,谁能想到,不过四年,就不行了。”
“用他们的话说,这四年的工资还不如买名额的钱多呢,这不是亏了吗?这一说要倒闭卖厂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喝了酒闹的,还有去厂子里偷东西,打砸的,这些天处理了不下二十起。”
他们可就是来买日化厂的,谁能想到这厂子这么多麻烦呢。
周渔问:“这么买卖名额没处理吗?”
“处理了,当时的厂长已经退休了,目前已经立案审查了。要不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跟你们说。行了,今天晚上让他在这儿睡一晚上吧,谢谢你们热心帮忙,要不要留个姓名地址,等袁大勇醒了,我让他们谢谢你们去。”
周渔自然不用:“不用了,我们也是顺手。”
等着出来,上了车,范广西就说:“这厂麻烦挺多,目前还立案了,还能买卖吗?再说,偷盗,打砸也不知道设备怎么样?”
周渔想了想说:“反正这么大雪,也回不去,咱们找个其他招待所先住下,打听打听再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