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兰舒看了那个问题整整半分钟,看得龙乾心下突然升起了一股非常不详的预感。
正当龙乾忍不住想要开口催促时,兰舒却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叙述道:“他当时咬着我的后颈,信息素注射进去后却和血一起流了出来,并没有标记成功。”
“但当时的条件有限,没有音乐、香薰和食物,所以他只能尝试着用手指按摩我的生殖腔……”
昏暗的房间内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年轻的Alpha从进门开始装出来的漠然和成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穿了。
看着一下子僵在那里的龙乾,兰舒止住了话头,三秒后轻声道:“……你还要继续问吗?”
那轻飘飘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某种怜悯,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
龙乾突然在这一刻想明白了自己昨晚整整一夜没能想清楚的事情。
——兰舒为什么能对那个吻无动于衷?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他来说,那样一个小小的吻本来就无关紧要。
在龙乾不曾参与的过去,那人经历过比接吻激烈百倍的情事,他曾在床笫间哭着求饶过,也曾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下战栗过,连生殖腔都为什么人彻底打开过。
区区一个吻而已,对于兰舒来说就像是一杯白开水,像他这种喝惯了烈酒的人,对此自然无动于衷。
——后来者就是这样悲哀,哪怕将真心剖出来放到那人面前,也显得那么无关紧要。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感谢您的回答。”
龙乾说完低下头,将那股恨伴着巨大的悲痛吞吃入腹,攥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那力道已经不能算是简简单单的力透纸背了,重到恨不得直接戳穿背后的板子。
兰舒见状心下一跳,似是有些于心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好在龙乾本人已经被打击惯了,不该吃的醋吃多了,不该吞的苦果吞多了,自然也就有经验了。
兰舒原本以为他需要一些时间缓冲,未曾想年轻的Alpha以一种惊人的毅力,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一个死人而已,再怎么不可逾越,如今也凉透了,他今天只能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看着。
哦,不对,他连看都不配看。
想到这里,龙乾几不可见地瞟了一眼墙壁,眸色中尽是阴沉——兰舒到底把那张照片藏在了哪里?
屋内昏暗一片,龙乾只用余光根本看不到什么异样,他只能将目光放在了问卷上,而问卷上的下一个问题,刚好便是关于环境的:“你习惯的暂时标记环境是怎么样的?”
兰舒描述道:“昏暗,安静,没有人打扰。”
龙乾闻言自虐一般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那副场景,面上却硬要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平常有喜欢的音乐吗?一听就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那种。”
兰舒摇了摇头:“没有。”
龙乾记录下来后继续道:“有没有喜欢的香薰?”
兰舒依旧回道:“没有。”
龙乾记录的动作一顿:“……书籍呢?”
兰舒还是道:“没有。”
龙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忍不住抬眸看向他:“食物呢?”
兰舒顶着他的目光,平静地低下头道:“也没有。”
龙乾的神色变了,他看向面前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兰舒依旧垂着眸子,脸上透着股无机质的苍白,身上的衣服却比他的肤色还要白一些。
从进门开始,龙乾就注意到了兰舒身上这件他从未见过的衣服。
为了更好的训练,学校提供的很多作训服都是紧身短袖,可兰舒这件衣服却是宽松的长袖,布料看起来白皙柔软,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裹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了一小节锁骨。
这一副画面无异是好看的,可此时的兰舒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更像是一个精致美丽的人偶。
没有爱好,也没有娱乐,他的灵魂已经跟着死去的丈夫归于天际,剩下的只有漂亮但没有任何情绪的躯壳。
——未亡人。
龙乾脑海中没由来地冒出了这个词,充满了冒犯和封建色彩,可眼下却显得无比贴切。
不该这样的,他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过往的樊笼里。
此念头一出,龙乾的嘴比脑子更快一步:“你又不是为你丈夫而活的,他人都已经死了,你该有些自己的兴趣爱好。”
兰舒闻言抬眸看向他:“……比如?”
龙乾脱口而出:“比如阅读和烹饪——”
似是意识到自己一开口就是不招Omega喜欢的内容,龙乾话说到一半便陡然止住了话头。
但兰舒听了却一笑,似乎并不觉得他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