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乾不愿细想,当即换了个问题:“……之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兰舒理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很温柔。”
龙乾心下像是被攥住了一样,渗出了一股难言的酸胀。
他也想温柔,他也想……可他做不到,他控制不住自己,他——
正当他陷于妄自菲薄中无法自拔时,兰舒却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声道:“和你现在一样温柔。”
龙乾蓦然间僵在了原地。
那人似乎知道他的一切忐忑、迷茫、不安和彷徨,见状抬起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下按了几分,把他的脸全部埋在了自己的胸口。
龙乾一瞬间险些被那柔韧的温度所溺毙。
兰舒像是在舔舐一只遍体鳞伤,忍不住向自己呲牙的小狗一样,揉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别再闹人了,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瞒你,不该明知你的心意,却依旧什么都不告诉你……”
兰舒的声音如流水般抚平了Alpha心头的焦躁和不安,他拥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小狗轻声哄道:“但我心中的丈夫,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人。”
——无论有没有记忆,在我眼中,你就是你。
堂堂一米九的Alpha,眼下却被自己的Omega搂在怀里哄。
那实在是极其丢人的一幕。
可易感期是不讲道理的,龙乾闻言瞬间红了眼角,低头死死地抱着怀中人,恨不得把脸埋进对方的心脏中,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自己。
所有的委屈和惶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龙乾想问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忘了一切,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既然从始至终都是我,为什么你宁愿抱着照片,也不愿看我一眼?
性格不同,经历不同,连记忆都不同,这样的我在你眼中……和你心爱的丈夫相比,真的是一个人吗?
可千言万语汇在心头,龙乾最终问出口的只有一句话:“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想要什么答案。
兰舒揉着他脑袋的动作一顿,原本旖旎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下来。
兰舒的脑海也被这个问题问得晃了一瞬。
——龙乾的记忆能恢复吗?
答案是,如果把所有样本放在一起,龙乾肯定是那一万人中最有机会恢复记忆的那一个。
从昨晚意识到龙乾能和芯片发生共感的那一刻起,兰舒立刻便明白了,芙薇安为什么一定要龙乾做她的实验对象。
龙乾应该是能和他自己的记忆芯片产生某种特殊的共鸣,这种特质大概率会大大提高记忆导入手术的成功率,所以那些高层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他。
兰舒心知肚明,眼下最理智的选择应该是告诉龙乾一切。
毕竟这人曾经窥探过组织最隐秘的事情,如果他能够恢复记忆,那么他们手头很多困难应该都会迎刃而解。
但兰舒更清楚,一旦龙乾知道到了一切,以这人的脾气,哪怕手术的成功率根本不到一半,他肯定也敢背着兰舒躺上手术台。
他的Alpha十八岁时就敢为了自己炸掉自己半边身体,二十二岁时能做出什么事来……
兰舒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他有一句话并没有骗龙乾,对他来说,有没有记忆根本不重要,只要是这个人就足够了。
他可以纵容龙乾的一切任性,却唯独不能忍受对方拿生命去做筹码。
哪怕没有记忆,龙乾可能会痛苦,会焦虑,会质疑,会耿耿于怀一辈子。
但在兰舒的观念中,痛苦总会被时间冲淡,无论怎么样活着,总比死去强。
龙乾总因为自己过于偏执扭曲的控制欲而感到痛苦。
但他不知道的是,控制欲强到极致的又何止他一个人。
归根结底,龙乾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想要彻底控制一个人,这种想法本身是不对的,所以他才会在本能和理智的撕扯中感到痛苦。
但兰舒就没那么多痛苦了。
在他眼中,龙乾是他的Alpha,听他的话自然天经地义。
兰舒所有的道德观和社会理念,都是人为后天建造的,在他的前十九年中,他甚至没有一个“人类”该有的社会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