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乾确实很早就苏醒了,可他没敢睁眼。
一是害怕直面兰舒的愤怒,二则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了。
兰舒分明坐得离他那么近,可无论是对方身上原本的那股桃花香,还是他留下的海盐柠檬味,他通通都闻不到了。
龙乾心下瞬间泛起了无数个念头——或许手术已经失败了,他虽然没有死,却成了一个残疾的Alpha。
这种无边的惊惧导致他根本不敢睁开眼去面对兰舒。
但他的Omega显然知道如何拿捏他。
兰舒轻描淡写说出的那句话,简直就是在往他的心头上捅。
龙乾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故作大度地把人推出去时,实际几乎是混着鲜血,在把那股不甘硬往肚子里吞。
而当他真的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时,他却后悔了,彻底后悔了。
“新的Alpha”几个字一出,龙乾只感觉一阵热意涌上大脑,所有的惶恐与不安瞬间伴随着理智蒸发殆尽,当即愤怒地睁开了眼睛。
可紧跟着,没等他暴怒地开口质问,他便对上了兰舒似笑非笑的目光。
“……”
龙乾骤然一顿。
妒忌与愤怒退潮而去,理智勉强回笼了一些。
……完了,他好像是被兰舒用激将法给骗到了。
此念头一出,前一秒还愤怒得像头野兽的Alpha,下一刻突然偃旗息鼓,喉结微妙地滑动了两下。
——现在把眼睛闭回去还来得及吗?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兰舒柔声道:“你要是再敢把眼睛闭回去装睡,那你这辈子就不用再想醒过来了。”
龙乾心下猛地一跳,连忙收了眉眼间的戾气,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苏醒后的第一句话道:“……我没有装睡,我只是不想看见明雪时而已。”
兰舒闻言笑了一下:“好,我相信你。”
龙乾:“……”
Omega这副温柔的态度简直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龙乾被吓得毛骨悚然,连忙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兰舒见状非常自然地扶着他的头,将他靠在自己怀中。
龙乾被他的温柔渗得头皮发麻:“学——”
他话还没说完,兰舒便不紧不慢地打断道:“刚刚那话是骗你的,没有别的Alpha。”
龙乾呼吸一滞,他当然知道兰舒大概率是在骗他的,可他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开不起任何关于这方面的玩笑。
“还有——手术很成功。”兰舒垂眸看向他,用指尖描摹着他的脸颊,“恭喜你,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了。”
龙乾喉结情不自禁地上下滑动了几分。
虽然他明知道兰舒的态度不对劲,虽然明知道眼前的温柔可能是混着蜜糖的砒霜。
可当他顺着那人的指尖,以一种自下而上的角度,堪称虔诚地看向那个鲜活而美好的Omega时,一股后知后觉的庆幸,从那些嫉妒与惶恐下缓缓渗透了出来。
……手术成功了,他活下来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没有人说话。
兰舒低下头,下一刻,他被人一把捧住脸颊,狠狠地吻了上来。
他们接了一个缱绻悱恻的吻,舌尖交融间,好似龙乾登上手术台之前,那些在彼此心头互相插下刀子的言论都不曾存在一样。
当然,只是好似。
一吻毕,阳光再次透过两人间的缝隙照了进来。
龙乾彻底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怀中,忏悔一般阐述着自己的罪孽:“对不起,学长……上手术台之前,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当时只是想让你——”
然而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到一半,却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显得无比苍白,甚至有火上浇油的嫌疑,于是连忙改口道:“我知道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好,求你不要抛弃我。”
兰舒轻轻垂着睫毛,好似一点脾气也没有到样子:“我怎么舍得惩罚你?没关系的,我已经不生气了。”
龙乾闻言不但不信,反而低头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了兰舒的手心:“你打我吧,哥哥。”
对于把自尊心看得比命还重要的Alpha,在他心中,被人赏下几个耳光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耻辱了。
然而兰舒闻言只是含笑揉了揉他的脸颊:“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舍得打你。”
他捧着Alpha的脸颊,低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轻声道:“手术那一天,我站在手术室外发过誓——我的丈夫只要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兰舒一番话说下来,他自己甚至都快信了。
可二十二岁的龙乾显然没有其他两个阶段那么好骗,他不但没有放松下警惕,反而被兰舒莫名其妙的温柔吓得疑神疑鬼,自己给自己找起了“惩罚”。
他埋在兰舒颈侧深吸了一口气:“我活着下来了,可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