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离家前她特地在蒲团上镶嵌了一层柔软的雪狐毛作为离别礼。
从前公务繁忙,岑煊每日需在案前席坐七八个时辰落下了腿疾,冬日里膝盖处格外疼痛。
岑枝侧身,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半张脸,在妘竹耳边说了些什么。
齐贞只是从坐上起身,微微一躬身,“老师。”
岑煊微微颔挂笑,“陛下不必多礼。”
妘竹匆匆赶来,立马换了旧蒲团,退到一边。
周围人起身躬腰到,“岑相安康。”
宴席上静的喘息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诸位都坐吧。”岑煊撩衣席坐,恍惚间看见了有些熟悉的蒲团。
他微微蹙眉,不觉抬头看了一眼岑枝。宫婢在旁慢慢斟酒,低头行礼退到一旁。
齐贞微微笑意盎然,“佳节欢庆,诸位不必拘束。”
觥筹交错之声灌入耳帘。
岑煊宴会上并不多话,脸上表情也不多。唯一比较明显的动作,便是与岑枝那几秒的对视。
或许是岑枝一直看着他,所以目光显得没那么出入。
宴会已近尾声,他早早退席。在长廊上等着齐贞,屏退了闲杂人。
宫灯恍恍惚惚的,月色朦胧。
夏日里盎然盛开的荷花,在风霜冰雪的摧残下连最后的叶柄也一起消匿了,残余的枯枝夹杂在快消融的冰里。
耳边寒风呼呼,他知道今夜必定会下一场大雪,也是冬日里最后一场雪。
齐贞由小禄子引来,寒风把脸冻得红,显得好不自在。
“老师……”
岑煊闻言转身回头,哈哈笑道,“陛下何时变得如此怕臣了?”
繁星点点交错,若隐若现。
“不不不…朕只是许久不见老师有些生疏了。”齐贞尽量把手缩进衣袖,奈何风太大,全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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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小禄子拿来,双手呈上,“这是上好豹皮,朕听说老师曾经伤了膝盖,这豹皮正好能派上用处。若是能做一双护膝是再好不过了。”
岑煊看了一眼匣子,尚未打开便让小禄子携贺礼退下。齐贞被拒绝的太干脆,微微望着小禄子远行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
岑煊捂着手炉,眸色沉了几分,“豹皮?”
齐贞哆嗦吐了几口冷气。
岑煊见状把手炉塞给他。
话随风起,“陛下平日里便是这般的?”眼神严厉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齐贞眸中一闪灵光,很快又回归平静。
“朕不是……”
岑煊知天命的年纪仍旧玉树临风,俊美无匹,鬓边几乎没有白,身姿挺拔,举止谈吐从来妥帖,文质彬彬,满腹经纶。
晋帝即位之初,第一场科举,群英会聚,他仅凭一己之力,碾压群雄,会殿双甲第一,高中开朝状元。
德才兼备,品貌兼优,人间尤物,多少男女趋之若鹜。众人多方打听,岑煊并没有显赫的家世,又在得知他早早成婚后,悲不自胜,痛心疾。
而他居然只求个闲职,不愿结党营私,能按时在日落前回家就行。
晋帝听了,哪能埋没这等人才,立刻拟旨,任东宫太子太傅兼御史大夫。
那日的京城,漫天华彩庆贺,锣鼓萧管响彻天地,温润如玉的状元头戴红花,斜插团金披红,大红罗袍腰间光银素带别着青玉药玉佩。
岑煊勒马停在御笔写的金色牌匾之下,朝羞赧的沈如萋郑重承诺,“阿萋我的妻,此生荣华富贵只愿与卿依。”
夹道两侧的百姓都看清了沈氏的面貌,弱柳扶风,闭月羞花,岑煊将她抱上马,牵着马绳,走完了正街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