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以为,她是出身尊贵的正妻,就该比所有人都更“受宠”,她和她的母亲,可以随意拿捏后宅里所有的姬妾。不能,她们便恼羞成怒,杀人泄愤。
袁氏以为,他封了她做孺人,就该给她“孺人”当有的恩宠。没有,她便移恨到“得宠”的青雀身上。
这些纷争,断送了颂宁和孩子,让他杀了宋氏,现在,又险些断送了青雀。
难得的心烦意燥让楚王越走越快。
两名内侍提着灯紧追不上,那灯便在风中摇晃起来,像是两点橙红里带着青灰的鬼火,摇荡在楚王身后。
走出重重的树影,走过花园走过一重又一重围墙,在稀疏的光亮下,楚王终于看到了云起堂的院墙。
院门开着。听见脚步声,守门的侍女欢喜迎出来:“殿下回来得正好,正是娘子才醒!”
楚王缓下步伐。
果然,西厢房燃着通明的灯,灯光微黄,从窗棂里透出来,照出一片温暖。
蓦地,楚王心中一定。
缠绕不断的幻音消失了。
是的,不错。他的确,还在人间。
第54章疼“江氏已是我的夫人,我绝无可能再……
青雀这一觉睡足了四个时辰,仍还觉得困倦。
她一睁眼,先摸到肚子扁了下去,想起自己已经生了,立刻半坐起来:“来人?来人!”
“娘子、娘子!我们都在。”身旁立刻有人回应。
定了定神,青雀才看到,原来她的床帐并没合拢,是卧房里只燃着一两盏灯,灯还都在屏风之外,屏风内便格外的暗,所以她眼前才没太多光亮,以为自己是在床帐里。
原来,天都黑了。
从正午一觉睡到天黑,若有恍惚,便好像又活了一世。
“娘子是噩梦魇着了?还是想姐儿了?”
碧蕊和一名医女就在床下守着,说话时,两人都站了起来。
“刘女史说,这几日娘子睡觉,最好都不要放床帐,以免有什么事,我们发现不及。”扶青雀坐起来,碧蕊笑道,“春消去那边抱姐儿了,再有两句话的功夫就回来。娘子安心,孩子在呢。”
靠在她肩头,青雀仍没放松身体。
医女点亮了全屋灯烛,先看娘子恢复得如何。
恰好才掩上被子,春消推开房门,奶娘抱着孩子回来了。
真正看到女儿睡得皱眉的小脸,将她抱在怀里,青雀才浑身一轻,随即便又感觉到了困,还有饿。
女儿有四个乳母轮流喂她吃饭,她自己还没吃东西。
易克化的饮食早在小厨房备着。前后不过半刻钟,她面前就摆上了鲜肉小馄饨、银耳红枣汤、山药红豆粥等四五样粥点,还有三四碟荤素齐全的小菜。
暖融融的汤羹下肚,女儿就睡在身侧,屋子里全是熟悉的、信得过的人,呼出一口热气,青雀的确感觉到,自己真正活了下来。
楚王就在这时敲响了卧房的门。
“我稍后进来。”他声音轻,怕扰了女儿安眠,说出的话却很清晰,“你务必吃饱,不必下床迎我。”
青雀高兴地应他:“是!”
说完,再咬一口馄饨,她抬头,发现众人笑的笑,低头的低头,还有侧身进来的李嬷嬷,也正对她笑。
放下羹匙,她摸了摸脸。
“殿下让我先告诉娘子,他方才不在,是去了一回冬四院。”走近了,李嬷嬷笑道,“袁氏将被褫夺名位,永久禁足,再不能诋毁娘子,从此咱们后院里,也算少了一个搅家的人了。”
一面听着,青雀搅动碗中玉匙:“殿下总是事事都想着。”
“殿下一向这么周全的。”李嬷嬷笑道。
“真好。”青雀也笑。
她不可怜袁珍珍。虽然她自己在上一世,也受过禁足的折磨,但她毫不可怜袁珍珍。
可怜敌人,就是虐待自己。
入府时她便确定,楚王府的妃妾,只要不存着害她的心,就不是她的敌人。但袁珍珍的确想通过宋家的传言杀了她——至少,是要害她,那么,袁珍珍被限制得越严密,她当然才越安全。
带着孩子进入楚王府,是她自己的选择。
把宋家的话记在心底,借酒装疯闹出来,要借流言和舆论害她,也是袁珍珍自己的选择。
而她赌赢了。袁珍珍输了。
青雀用餐完毕,楚王也在外间烤热了身体。
他走进来,坐在青雀床边,李嬷嬷等便自觉退了出去。
女儿在他们身旁安静睡着。
“袁氏的事,是我疏忽了。”看着青雀,楚王先道,“我以为她不会——她不敢说。”
他如此直白的认错,让青雀怔了数个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