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肩膀撞了下丹莹,“快给我想想,明日见了云婕妤,我该怎么讽刺她。”
丹莹无奈,“姑娘是忘了当初在庄子上以一敌十的英姿了?”
舒裳晚神情微顿,眸光怀念。
半晌,她哼一声,“那些腌臜话,我怕她听了当场哭出来。若是陛下得知我把她骂哭,回头不知怎么找我麻烦呢。”
“况且面对那般美人,那些话我也骂不出来啊。”
舒裳晚叹气,“怎么和东家娘子相处,真是个大问题。”
丹莹忍俊不禁。
舒裳晚话说不停,“你说,陛下究竟怎么想的?既是真心爱重,这个节骨眼便不该让她进宫。等一切尘埃落定,再与她相伴不好吗?”
丹莹轻声道:“大抵是,情难自禁。”
舒裳晚顿住,轻声喃喃,“情难自禁。”
多么美好的四个字,对她来说,却再也不可能了。
狐狸眼里的神光一寸寸暗淡下去,舒裳晚不再开口,主仆二人行走在宫道上,享受着罕见的宁静。
“什么人?!”
前方忽然响起一声高喝,灯烛晃动间连片黑影沉沉压来,仿佛不知名的深渊猛兽,一瞬便能将两人吞吃入腹。
丹莹收敛神情,大声呵斥,“瞎了你们的狗眼,若是惊扰了贵妃娘娘,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队禁卫已走近,为首之人惊愕,“贵妃娘娘?”
舒裳晚腰背挺直,抬起下巴,神色冷傲得不可一世,“见了本宫,还不跪……”
“……拜。”
“啪嗒。”
手中木槿花无声掉落。
烛火晃动,光影昏暗,可她眼中却清晰映着那人的脸。
他穿着普通的禁卫服,皮肤呈小麦色,露在外头的五官英俊硬朗,左眉尾处有道疤痕,斜斜印在脸上。
恍惚间,舒裳晚眼前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一身普通短褐,袖子挽到臂弯,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站在阳光下,笑容却比日光还要灿烂,奋力向她挥手,“晚晚,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画面一帧帧退散,少年的脸逐渐转化为眼前的青年,他态度恭敬地垂着头,沉沉几个字顺着夜风送入舒裳晚耳中。
“见过,贵妃娘娘。”
那一瞬间,舒裳晚如坠冰窖。
手指控制不住轻颤,鼻头酸涩,眼眶发烫,眸底有泪光闪烁。
她停顿的时间太久,丹莹察觉到异常,目光在禁卫中一瞥,触及到某个熟悉的人影,震惊到手指发麻。
好在宫中多年,早已让她无论身处何时都保持稳重,声线沉稳道:“行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贵妃娘娘夜游,别扰了她兴致。”
为首禁卫连声应是,带着人折回。
那人立在人群中,并未看她一眼,安静又冷漠地转身随着禁卫走去。
人影晃动,舒裳晚眼里只装得下那人,她静立原地,看着他与她背道而驰,再也没有回头。
那行人远去,周身安静得让人发慌,丹莹担忧唤她,“姑娘。”
滚烫的泪珠再也无法隐藏,顺着脸颊滑落,舒裳晚泄出一句哭腔,“丹莹,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喜悦过后,舒裳晚泪流不止,抓着丹莹彷徨而问:“不,他为什么会在宫里,是不是为了我,丹莹,他是不是为了我进宫的?”
丹莹心酸不止,抱住舒裳晚,“姑娘,无论他为了什么入宫,都与你无关了。”
泪水顺着脸颊,越过颤抖的双唇滑入口中。
她尝到了无尽的苦涩。
是啊,早在她被舒誉送进宫的一天,她便再没脸面过问他的事。
不。
舒裳晚哽咽,“不对,他怎能与我无关,是我负了他,是我对不住他……”
“姑娘!这是在宫里!”
丹莹涩声,“若是被国公爷发现他在宫里……你想看他再一次死在你面前吗?”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倒在血泊里,他奋力向她伸出的,遍布鲜血的手,他绝望而愤恨的目光……
舒裳晚冷静下来,离开丹莹的怀抱。
舒誉,舒晋,冯氏,舒含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