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湛弯了弯嘴角,“今日的药,莫想逃。”
碎琼只好把药一口闷了,托着下巴气冲冲地闻着酒香味解馋。
逢湛又掏出几块蜜饯:“给你,解解苦。”
碎琼尝了一块,她含着蜜饯,任由腻人的甜味冲淡嘴里的苦味,嗅着酒香,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藏了一壶药酒,只是後来被逢湛发现收走了。
那是以前还没遇到逢湛这个逮着她治病的怪人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只得拖着残病之躯四处寻求续命的办法。一次机缘之下,她遇到苏瑶生,苏瑶生给了她这壶酒,无数灵丹妙药浓缩而成的酒,一滴可值千金。
“我记得你之前收走了我的药酒。”
“嗯。灵丹妙药,不是你酿的。”
“朋友所赠,她赠与我之时,曾与我谈及过往,说是此酒本是给另一个人准备的,不过用不上了。”碎琼托着下巴,回忆道,“她说那人死了。”
远处传来笑声,原是一对新婚的夫妇,丈夫将一朵花别在自己的头上,惹得妻子咯咯地笑个不停。碎琼望着望着,道:“很久以前,我也喜欢去逛凡城。”
“和一个人交换了贴身的信物,还遇到过一个人,可惜是个骗子。”
交换贴身信物,视为结姻。
逢湛上下滑动喉结,默了一会,“後来呢?”
“後来信物被我毁了。”碎琼无声笑了笑,“那个骗子也死了。”
寥寥数句,倾尽两段过往。
“罢了,同你说了也不懂。你性子这般冷漠,断然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凡人的苦恼。”
“我理解。”
碎琼握着酒壶的手一颤,她匪夷所思地看过去,逢湛脸上的神情在昏暗的光下看得不真切,只听到他沉声重复了一遍,声音无比肯定:“我理解。”
孩童嬉笑的声音由远及近,亳无所觉地路过两人嬉闹,又哒哒哒地跑远了。碎琼没回过神,“什麽?”
“你似乎很擅长忘记一些事情。”
碎琼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什麽意思?”
“……”
逢湛垂眸。
“她忘记了,呵呵,她不记得了。”
脑海里心魔的笑声刺耳。
“故事还没有结束呢,还没有到结局才对。”
“说什麽一直想两清……”
心魔在脑海里絮絮叨叨,越说越生气,而逢湛只是默默听着,他咽下嘴里的酒,这酒比起他曾经喝过的酒,味道不过如此,却不知为何,被他尝出了苦味,苦涩的味道顺着食道落入胃中,变成酸涩苦辣的味道。
百年前,在金城城外的山洞里,说什麽一直想两清,他还未品出什麽,身体就先行一步做出了反应,胸腔像是闷了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难受得很,他又觉得有些发热,血液沸腾。
——他在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他对碎琼做出了说的上是轻薄狂妄的举动。
他从小被寄予厚望,人们将他推上神坛,可那一刻,神子被拉下来神坛,落入了滚滚红尘。而无意拉他入尘的人却推开了他,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时,这种真真切切鲜明地活着的情绪才在胸膛里放肆荡漾开来。
也就是在那之後,心魔以一种俯视挑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可怜哪,七情六欲,酸甜苦辣,如今你才品出一二。”
……
从回忆中抽身的逢湛望着碎琼莫名的模样,并不打算揭穿。如果装傻能让事情会变得简单,相信碎琼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装傻。
突然,两人的灵识皆是一动,碎琼下意识往牵动灵识的方向望去,“那是……城主府,枕灵山?”
“出事了?”
碎琼站起来,却被逢湛拦住:“是祸蛇封印,你速回院子,不要靠近,我去去就回。”
说完,逢湛便施术回到了城主府後的枕灵山,此时留守的衆弟子在山下围成一圈,双手结印,合力造了一个结界将飞散而出的黑雾困住,但黑雾何其多,眼见结界内部肉眼可见的被黑雾占领,弟子们脸上的神情越发痛苦。
“辞山君,辞山君!”百里清跑了过来,“怎麽办,成子川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