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再动,没再做出任何反应。
凝固一般。
屋外风萧雪萧,似泣含怨。
帐内人冷心冷,散情留唁。
敲门声打破寂静,连决的声音传来,“爷,药熬好了。”
翟离缓缓睁眼,视线落在影儿的发丝上,他微微动了动发麻的胳膊,抬手去触她的发,带着锈蚀的嗓音穿过发间落进影儿耳里,“先吃药,养好身子,再与我置气。”
说完便抽出手,扶着影儿起身。
影儿却是猛地一抖身子,挥掌拍开他。
她身子本就虚弱,这么猛然一用力,是眼前一黑,歪头倒去,也是牵强,竟是倒进了他的怀里。
影儿忍着恶心,真想推开他,怎奈是半点力气使不出,只能拼命喘息,平复自己的怒意。
翟离顺势搂住她,垂目将她展露无遗的厌恶看了干净。
她是厌他?还是厌世?
他不觉间语调便裹上了冰,“你想就拖着你这身子,妄图病死自己,是吗?”
影儿羽睫轻颤,还是不作回应。
一股隐忍许久的怒气掀开他的克制喷发出来,“你病不好,楚阳不葬。”
说完两人均是一惊。
翟离惊自己脱口而出之话仍是带着强逼与威胁,明明这几天他想了那么多,哄了这么久,此话一出,是又回到针锋相对那个局面了。
影儿惊他毁人至此仍不知悔改,不管面上如何掩饰,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将人捏在手心的无耻暴徒。
沉默,如死水,似荒原。
连决没等到翟离的回应,又担心药凉,只能再次扣门。
抬手欲敲第三次时,房门打开,翟离赤脚只着里衣,面色晦暗的启门,带着一股虚妄的气息接过药盒,将门关上。
他将药碗取出,端在手里,视线定在那漆黑的药汁上,失了滚烫的药汁仍不断往外飘散着苦涩之味,一缕缕往人鼻尖里窜。
他眸中流动出那一望无际的黑暗,这药,她要喝多久呢?
抬眼看去,影儿不知何时坐起了身子,双手撑在床边,目光似余灰,带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看着他。
他
放下药碗,想去抱她。
影儿看他走近,难得的不去躲闪目光,始终这么盯着他,看他眼中浮出无奈,显出让步。
翟离倾下身子,抬手将碎发捋至她的耳后,带着迁就说道:“先吃药,你不好,拿什么与我置气?”
影儿苍白似雪的面庞牵出一抹冷笑,她眼里含冰,微微启唇,似要说话。
翟离见她菱唇微启,是紧盯不放,盼着她说,又惧她说,两份心思扯来扯去,终是坐在她身边,将她用力搂紧怀里,按着她的后脑,意图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并未如愿。
影儿极轻地说:“药给我。”
翟离呆愣一瞬,竟是有些局促起来,他感受到自己心跳有些加快,松开她扶她坐稳,将自己完全灌进她的眼里,小声确定,“影儿,说什么?”
“药,给我。”
翟离急忙端了来,持勺的手居然轻抖不停,他仓促一笑,带着小心与欣慰喂她喝药。
一碗药尽,影儿倒头作势要睡,翟离压着些欣喜,上床去抱她,仔细感受着她的体温,哪怕只是降了一点点,他也会不自禁勾起唇,放下些心来。
一日一夜,影儿的好转伴随着漪颜的倾倒,是一喜一悲。
辛漪颜不曾被赵琛封妃,故而只能葬入先帝的妃陵。
赵琛怎么能依?
御使是一份一份递着札子,别的事倒还罢了,而此事就算史料不记,民间怎会不知?断断不可依着赵琛的性子来。
故而这年节是全然没了过往的闲适,不止御使,其余官员也纷纷上书,意在遵循祖制。
翟离纵然百般不愿,可他毕竟是命官。所以也还是命了连决盯住影儿,他自己往慈元殿而去。
翟离看着赵琛,叹气淡道:“圣上,什么样子。”
满床是冰,赵琛拥着辛漪颜躺在上面,不动不说话。
已经四天了,自从辛漪颜死后,赵琛就这模样,只有冰化的时候,他会开口命人再送,除此之外饿了便只吃一两口,渴了便稍稍舔舔冰。
他是人,又不是龟,需要冬眠不怕冷。
双唇冰冷,似暗夜挂霜。他半边身子早就冻麻了,整个人昏昏沉沉,随时都要昏厥过去,如此这般,也绝不松手,也绝不开口。
整整四天,文官都快把垂拱殿翻过来了,只为让他撤回旨意。
那荒唐的封后旨意。
翟离往前掀袍而坐,褪下手串劝他,“你是帝王,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