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誉凌站在门外,视线越过他与房间里那双惊魂未定的眸对上,不咸不淡回道,“受人所托,里面那人你现在还不能动。”
“谁?”看到紧跟而来的裴沁雪,汪越顿时明白,“裴泽州?他又来管什么闲事。”
“这你得去问他。”
陈誉凌向后退开一步,“去楼下等着吧,这么多人挤在这儿也不好看。”
汪越冷哼一声,沉脸离去。
裴沁雪从门边探出头问还待在房间里的南晚吟,“喂!有事没?”
“我没事,谢谢你。”这声谢南晚吟是真心的,她们没来之前,她在这房间里艰难抉择,是破罐子破摔干脆就和汪越撕破脸,还是咽下不甘就此顺从换一条更为曲折的路走。
不论选择哪个对她而言都是最坏的结果,好在等来了她们。
裴沁雪才不在意她的感激,还完人情一身轻松,“说好了啊,我以后不欠你的了,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陈誉凌看她一眼,“带你那些同学回去吧,人多口杂,容易传出谣言。”
裴沁雪想问能传出什么谣言,脑子比嘴先一步反应过来,汪越那个名声,南晚吟被他带走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往外传一嘴谁又会信。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指指南晚吟问,“那她呢?”
“事情结束会找人送她回学校。”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
沉默等在旁边的徐玲追上裴沁雪,亦步亦趋紧跟着,生怕晚走一步就会被注意到。
对讨厌的人施以援手,情况紧急倒还罢了,这会儿安稳下来,南晚吟要是突然对她说上一句谢谢,徐玲怕自己会别扭到失眠一整晚。
屋内,南晚吟自然是看到她的,心情复杂难辨,想过千百种脱身可能,唯独没寄希望于徐玲真的会帮她。
就连楼梯上走投无路的那一眼恳求,刚刚也只觉得是异想天开,徐玲那么讨厌她,应当是巴不得她下场凄惨的,怎么会多管闲事赶来搭救。
可她就是来了,南晚吟不理解,换做是她……
换做是她,倘若今日落难的是徐玲,真就能做到坐视不理吗?
她们固然相看两厌,可那也只是为人处世和性格喜好上的不认同,平日里针锋相对说几句带刺话,真要论及生死,谁又会置之不理。
归根到底,今天这事徐玲帮了大忙,等她过了眼前这关,总要郑重向她道谢的。
敛下情绪,南晚吟朝门口走去,在陈誉凌身前停下脚步,声音含着余惊,“还好陈总来的及时,我刚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表面功夫做完,她想从他身边走过,好下楼去等裴泽州,刚刚那番对话她听得清楚,裴泽州会来,她自然不能错过这现成卖可怜的机会。
脚下刚迈一步,去路便被他挡住,陈誉凌微垂眼皮,视线斜睨下来,薄唇含笑,“那天是我误会你了。”
南晚吟不解皱眉,“陈总,我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我就再说明白些,你不是为了试探我知不知道你脚踩两条船。”
他缓缓低头,唇抵在她耳畔,“而是怕我知道你费尽心机撒下的可笑谎言。”
耳边他说话时吐息着热气,明明应当是酥痒难耐的暧昧,可南晚吟却生生被彻骨冷意冻住,眼眸陡然睁大。
惊恐,慌乱,心虚,惧怕……种种情绪在眼中快速划过,她最担心的事情在最差的处境下发生了。
陈誉凌虽未明言,可话语里意有所指的笃然无不昭示他已经发现了一切。
他饶有兴趣在她面前揭露,欣赏她这一刻无措的挣扎,像只慵懒的猫戏弄老鼠般一点点碾碎她所有伪装。
恶劣不堪,所以她的恐惧会为他助兴吗?接下来他又会把这可笑荒诞的发现告诉谁呢?
她刚刚还那样期待着要和裴泽州见面,甚至在看到汪越拉开的那扇门后站着他时就已经计划好要如何在裴泽州面前卖弄可怜。
然而现在却可怜可笑地开始在心底祈祷,裴泽州最好永远不要来,陈誉凌是一定会在他面前拆穿她的。
“害怕了?”他保持俯身的姿势看着她。
是很害怕,可若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那她可不愿再让他得意看笑话。
南晚吟忽地侧头,与他看来的视线对上,“是不甘心。”
明明已经近到彼此呼吸可闻,她却不加收敛,脚下一步步朝他靠近,“比起汪越和宗淮,我不才是那个受害者吗?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有什么错,你要代替裴泽州来审判我吗?”
陈誉凌眼底讥诮逐渐转为幽暗,被她迫着一点点挺直身体,一步步后退让开门边位置。
她微抬下巴,含怨的眸望着他,缓缓说,“那可不行,你怎知我拿不下他?”
南晚吟最后看他一眼,眸中欲望翻腾,是走投无路下被他激起的不忿,就算看穿她又怎样,决定走这样一条路时她下了多大决心,抢救室外一分一秒的煎熬等待,破碎中重塑一个新的野心贪婪的自己,她和武川经历过多少不公冷眼,他陈誉凌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能懂什么。
她要走的路,谁也挡不住。
留给陈誉凌的最后一眼,是她轻蔑嘲弄的一丝笑,而后决然转身,步伐坚定离去。
她委实胆大,装模作样时用一副纯良外表迷惑人心,眼见瞒不下去了索性便将欲望和野心昭然揭给他看,明明处境堪忧火烧眉毛的是她,却还有本事来挑衅他。
陈誉凌扯唇笑了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想到刚刚自己是如何被她一步步逼退。
他要拦她去路,她不求情也不认输,硬生生逼着他让路。
陈誉凌靠在门边,眼皮缓缓闭合,病态般回味那一刻诡异的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