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开口之前,岚察觉到接错话,改口道:“好。”
我撑着脸走到他身前,绕着岚走了一圈:“你藏起来一样很有趣的东西。”
他手落在弓身上某一处,否认我的说法:“我在你面前毫无隐私可言,可没办法在你眼皮底下藏东西。”
即使我所掌握的力量并非源自于纯美,但是伊德莉拉确实向我开放过一些命途权限。
得益于她的慷慨,我对情感的捕捉十分敏锐。
不可捉摸的情感在我的视线中汇聚成某种美的具现化,在察觉到来自他人的正面情绪之前,我通常能切实看见它的存在。
可惜了,这个好用的技能在星神身上并不生效。
在岚开辟概念之前,他都不属于那拨能够免疫这个能力的存在之一。
就在刚才,我看到岚身上那抹浮现出来后很快消失的光亮。
虽然无法分辨那情感属于哪种,但是无所谓:“感情只会是你成神路上的绊脚石。”
他避开我的目光:“我不赞同这个说法。”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切实表现出名为反抗的情绪。
真稀罕,不是吗?
什么情绪才需要小心翼翼藏起来不让我知道。
在他的认知里,那一定是某种我不想看到,在被察觉到之后就会被扼杀剥夺的存在。
当然,我的推断也可能会出错。
毕竟我不是推论中的控制狂。
情感的存在是生而为人所具备的天性,在所有变量中,唯有情感无法估量。
我越过岚,坐到飞船被炸毁的动力舱附近:“还记得你回家的路到现在持续有多久吗?”
男人手里的长弓化作碎星弥散在虚空中:“四个琥珀纪,用仙舟的星历年换算,是将近六百年时间。”
“若非我从中作梗,你口中这段时间会被无限缩短。”我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岚,“你应该反抗,就像你以前帮助别人主张正义那样,只需要把箭尖指向我。”
他沉默片刻,脚步朝前走到我面前,伸手握住头顶摇摇欲坠,掉落下来的金属零件。
“抱歉……我做不到。”他坐到我身边,“你将我从星海中救起,对你举箭是不义,用你授我诸般能力对准你,更是不仁。”
他拿出冠冕堂皇的说法:“我所奉行的道义里面,没有哪一样教我将武器对准师长。”
我点点头,继续问他:“那你的仁义道德里,哪条教你喜欢被归类于师长身份中的人?”
在短暂的宁静过后,岚道:“一条都没有。”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自他出生起,到成年后历经岁阳之战跨越的时间差不多有一千年。但是跟在银河中行走的六百年完全不同,在那一千年里,他清醒的时间加在一起都能够用短暂来形容。
他用了六百年磨砺箭锋,也用了六百年了解同行的人。
恩人,老师,怎么称呼都无所谓,她从不在意这些。
她确实不用在意这些。
星神们漫步银河,不可捉摸,难以追寻,数不清的人沿着辙迹想要拜谒至高的存在,最后却无功而返。
无论她因何才会为他驻足停留,在外人看来,这都是一种荣幸。
而他的意见,想法,在她那里从来都无足轻重。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岚张开右手,让掌心的碎屑随着星海间隙满溢的虚数能量飘走:“我以为这对你而言无关紧要。”
“伊德莉拉说过,真挚的情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此前我不太赞同她的说法,因为我见到的光亮大多来自狂信徒,那群人致使我将眼中所见的切实美,转换成某种不太好的东西,“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我之前从公司那里要到了仙舟现在停泊的坐标,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某个星域。”我撑着脸,将具体坐标发给岚,“本来是打算送你过去,可惜现在飞船坏了。”
我起身道:“那我就送到这里吧。”
岚的声音只身后传来:“因为我没能满足你的期待吗?”
“事实上你的成长速度比我预想中快很多。”我转身看向岚,否认他的观点,“不过我得失陪一段时间。互很难缠,遮蔽祂的耳目并不容易,六百年已经是极限了。”
岚问:“星神也会被左右吗?”
我的经历已经足以表明这个问题的答案:“成为类同星神的存在是可以不被左右的前提。”
岚也站起来,他握住自己的弓:“我可以帮你。”
被缓慢拉开的弓弦上浮现出淡蓝色的箭矢,箭簇的指向从我身上移开,朝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祂说:“我来主持正义,由我帮你伸张公义。”
巡猎的光矢化作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