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
王翠花正蹲在粪坑边干嚎。
"哎哟,我的铁柱啊!你这走了让我娘俩可咋活啊——"
她嗓门扯得震天响,眼角却一滴泪都没有,手指头偷偷掐着大腿里子,硬挤出两丝水光。
李铁柱整日酗酒、挥霍工分,导致家里常年欠债,王翠花对他本来就不深的感情更是早就没了。
暗地里没少痛恨他拖累自己,早就巴不得李铁柱死了好,又哪里哭得出来呢。
她眼睛偷偷瞟着大队会计手里的工分本,心里拨得门儿清。
李铁柱去年还欠着生产队二十八斤粮票,今年秋收前就死了,这账总不能算到活人头上吧?
那死鬼每月领了壮劳力补贴的酒票就往代销点跑,年底结算总要倒贴。
要不是秦楚那丫头片子每天拿满个工分,家里早揭不开锅了。
去年刘家男人修水库淹死,公社可是给了三十斤救济粮,外加一个印着"光荣烈属"的搪瓷缸。
现在李铁柱死了,她怎么着也得多薅点羊毛。
她眼睛再次往大队会计手里的本子上瞟,盘算着怎么多要两尺布票。
她早打听好了,三十里外杀猪的老张正缺个做饭的,虽然也爱打人,但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
若不是忌惮着李铁柱,她早就跑了。
现在李铁柱一死,还真是死对时候了!
等抚恤粮到手,她就
"铁柱啊!你咋就舍得撇下我们啊!"
她又嚎了一嗓子,这回是真笑了——嘴角没压住,赶紧用袖口抹了把脸。
"翠花啊,节哀"大队长林建国皱着眉头递过来五尺布票,"组织上研究决定,给你们家补三十个工分。"
王翠花的哭声戛然而止,一把抢过票子,心里却啐道:才三十个工分?连件的确良衬衫都扯不出来!
她突然觉得大腿里子白掐了。
但她也算半个人精,知道见好就收。
她压根就没管粪坑里李铁柱的尸体,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扭着身子走远了。
王翠花走后,粪坑边就只剩下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林建国皱着眉头,用烟袋锅子敲了敲粪坑边的石头,朝人群里喊了一嗓子:"坤子!二愣子!你俩过来搭把手!"
坤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劳力,平时跟李铁柱一起干过活,这会儿捏着鼻子直往后退:"队长,这这也太埋汰了!"
他想起李铁柱生前总爱偷喝他的酒,心里一阵膈应。
"要不让二愣子一个人弄吧,他傻不愣登的,不怕脏。"
二愣子是真傻,但力气大。
他嘿嘿笑着,拎了根长竹竿就往粪坑里捅:"铁柱哥!上来喝酒啊!"
竹竿戳到浮肿的尸体,出沉闷的"噗嗤"声,周围人一阵干呕。
林建国实在看不下去,骂骂咧咧地指挥几个老光棍:"赶紧的!拿麻绳捆了拖上来,趁天黑前埋后山去!"又扭头对会计说:"记工分!每人加两个工分!"
麻绳套住李铁柱的脚脖子,一拽,尸体"咕咚"翻了个面,浮肿的脸朝上,嘴角还挂着粪渣。
二愣子突然指着尸体喊:"铁柱哥笑了!"
众人吓得一哆嗦,仔细一看,原来是尸体被泡了,嘴角诡异地翘着。
虚惊一场……
几人将李铁柱的尸体用破草席一卷,抬到后山乱葬岗,挖了个浅坑草草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