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旁边那位……是二殿下吗?”
方才他没多想,只以为另外几个小豆丁都是团哥儿的伴读,直到他们扭过头来,才现旁边那人与团哥儿有些相像。
他倒是听说伴读中有一位是四皇子妃的娘家侄儿,可是团哥儿长得像父亲啊!
那么这小豆丁的身份便不用想了——四皇子府上的二殿下,侧妃潘氏所生,年纪比团哥儿小一岁,实则只差了八个月。
果然韩尚礼点头:“二殿下年纪尚小,本该明年启蒙。不过他与小殿下兄弟情深,舍不得分开,便一同入学了。”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都在心中暗叹一声。
这场景与当日的太子和二皇子何其相似!
太子与二皇子也不过相差半岁,当初何尝没有手足情深的时候?只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幼时那点情分又算得上什么?
四皇子未必能心想事成,但即便不能更进一步,他日后也跑不了一个郡王甚至亲王爵位,对于他的子嗣来说同样是天大的利益,兄弟反目或许近在眼前。
其实若不想叫儿孙反目,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其他人希望,这便是古往今来嫡长子继承制倍受推崇的原因。即便到了现在,嫡长子继承制在民间也是主流,不过大庆皇室强者为尊,比起立嫡长,更倾向于立贤。
薛虯也不好说哪个更好。长者未必贤能,若将江山交到昏庸之人手里,那是天下百姓的大不幸。但若立贤,又难免会因此争斗不休,恰如现在的情况。
不过这原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他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给小皇孙上好今天的课。
助教此时已经将学堂空出来了,薛虯迈步走了进去。拱手道:“臣见过两位殿下。”
几个小豆丁在团哥儿的带领下起身回礼:“见过先生。”
薛虯让他们坐下,微笑道:“今后便由我来为大家讲《千字文》,你们对千字文有什么了解?”
团哥儿率先举起了手,这也是跟薛虯学的。
薛虯:“殿下请说。”
团哥儿双手放在桌案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薛虯,说道:“千字文是由一千个字组成的韵文,是南朝梁武帝为了教导皇室子女特意叫人编的,一千个字没有一个重复,用来认字最合适。”
薛虯点头:“殿下说的不错。”
另一个小豆丁见状也举起手:“我知道《千字文》每个人都要学,以前哥哥不想学,就被娘亲打屁股了。”
小豆丁们都笑了起来,学堂里一扫方才的沉稳,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小孩子虽然不懂事,却有小动物般的直觉,能感觉到薛虯并非严肃的先生,所以不似方才那般拘谨。
韩尚礼挑了挑眉,他自觉并非刻板之人,但学生们在他的课堂上从未这般轻松过。这薛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甚至连语调和表情都是淡淡的,却能有这样的效果,实属难得。
薛虯等小孩们笑完了,这才说:“这话虽然有理,却不全然是真的。”
小豆丁们天真又茫然地看着他,团哥儿眨眨眼睛,疑惑道:“既然有理,怎么又不全然是真的,难道真一半假一半吗?”
“正是真一半假一半。”
这就叫小豆丁们更糊涂了,齐刷刷看着薛虯,想听听他会说什么,注意力也格外集中。
薛虯慢条斯理道:“论理来说,《千字文》是启蒙书目,每个人都应该学,但实际上民间很多孩子家境贫寒,根本无力送他们如学堂念书,自然也就学不了《千字文》了。”
“啊?”小孩子们一脸惊讶,其中一个挠挠头,奶声奶气地说,“可是请一个先生一年只要二十两,一本书只要几百文,他们连这点钱都没有吗?”
薛虯看着那小孩儿,含笑道:“你对这些倒是很清楚。”
这小孩儿挺了挺胸膛,十分骄傲:“爹娘有时带我们上街买东西,我见过哥哥姐姐买书,就记住啦!”
薛虯:“那你知道其他东西的价格吗?”
小孩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数:“冰糖葫芦三文钱一个、玩具有几十文的,也有几两银子的,梁记的烧鹅半两银子一只……”
薛虯:“那你知道糙米多少钱一斤,鸡蛋多少钱一个,粗布多少钱一匹吗?”
小孩摇了摇头。
薛虯又问其他人:“你们知道吗?”
小豆丁们齐齐摇头。
薛虯:“下课后你们可以问一下父母、或者家里负责采买的人,亦或者自己上街看一看问一问,下回上课的时候告诉先生你们对百姓上不起学的理解,可以吗?”
小孩儿们齐齐苦了脸。
薛虯一本正经道:
“像你们这样出身的孩子,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年纪便关注民生疾苦,你们有这样的胸襟,先生十分骄傲。”
豆丁们挺起了胸膛。
薛虯:“你们年纪还小,便是答得不对也无妨,只能去问去观察这一点,已经胜过旁人许多。不过先生相信你们会用心去做的,对吗?”
“对!”豆丁们齐声回答,一扫方才的垂头丧气,一个个踌躇满志。
韩尚礼:“……”
薛虯对他们笑了笑:“好。我们来开始学习,《千字文》的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你们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豆丁们有了经验,有两三个都举起了手。
古往今来,大户人家对子女的教育都格外上心,虽说大部分到了六七岁才正式入学,但一般在入学前都会由父母或者其他人教导一些,在入学前已经熟读并理解蒙学主要书籍的并不少见。
薛虯点了二皇孙:“二殿下举手最快,便由你来说吧。”
其他豆丁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