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个异常矮小的身影在?小路另一头呆站着,用?羡慕的目光望着他们,直到大家都散开了,他才?敢畏畏缩缩地上前搭话。
两个伙伴和小鹰追赶着,一同向玲纳跑过来,他们边说边笑,都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个小透明人。
甚至那道声音也又?细又?弱,插话的时候像蚊子在?嗡嗡: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可以?吗。”
小男孩儿流着两道清鼻涕,身材矮小瘦弱,皮肤很白。村里人都不爱和他玩,说他从小长得和女娃一样,是个孬里孬气的鼻涕虫。
他伸出一只手,期待着哪个好心的孩子来牵,但?畏缩的小手时刻准备收回。
两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答应,鼻涕虫就更怯懦了。
还是小鹰最先拍板,他主动牵住鼻涕虫那只将将要收回的手说:“好啊,下次带你一起!”
两个小伙伴也就顺势揽上小鹰,对鼻涕虫也一起道:“大贵,小鹰,要不要去我家?我爹今天不在?家,娘会偷偷做好吃的给我们。”
他们就在?玲纳眼前儿说话。
小鹰闪亮亮的目光投过来,问:“爹,我不回家了,我们想去村长家,可以?吗?金头他爹不在?,我们陪他玩。”
【村长家?】
根据那个故事来看,小鹰会嫁给村长,也就是金头的爹。而现在?,金头和小鹰是好朋友。
玲纳的心思动起来。她的视角上下晃了晃,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被扯动,嘴角上扬,表示同意。
三个孩子一齐欢呼,那鼻涕虫也跟着蹦了两下,他们就勾肩搭背,一齐往反方向跑。
本该一路畅通无?阻,而玲纳却远远瞧见那边来了个年轻的跛子。那人脚步一拐一拐,半路拦住了这几个小男孩。
玲纳察觉不对,开始跟在?他们后面向那边移动。
她走得快,刚好听见那跛子弯腰问男孩们:“你们之中,谁是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呀?”
两个小伙伴与?有?荣焉,争先恐后地介绍:“小鹰,他可厉害了!”
“小鹰跑得比老鹰还快!他一口气能跑那么——那么远。”
小鹰昂挺胸,敢拍着胸脯保证:“村子里,我跑得比他们所?有?人都快!”
那小脑袋高昂,玲纳这才?现,小鹰好像长高了一点,五官逐渐显露出清秀的模样,一双眼睛依旧热烈张扬。
鼻涕虫就在?旁边空张着嘴,他融不进去氛围,默默注视小鹰的眼神里满是羡慕。
跛子摸了摸小鹰汗湿了的头,夸好样的,是个男子汉。可他的一双鼠目却在?附近搜索一圈,然后精准落到了玲纳的身上。
“您就是小鹰的父亲?”跛子让那几个孩子走了,之后悄悄凑够来,笑眯眯问,“我有?点事,想和您谈谈。”
玲纳的视角跟随跛子的脚步进了一间屋子,里面黑咕隆咚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
这个梦原本风平浪静,开始的时候黄昏微风吹拂着玲纳的脸颊,后面忽然大变样,没有?任何预兆,整个画面在?进屋关门的那一瞬间急转直下。
她看见那个跛子在?黑暗中露出头脸,口中喷出来一圈张牙舞爪的昆虫触须,跛子的眼睛珠子从眼眶脱落,眼珠被肉筋支撑着往外伸长,比蜗牛的两只触角更长。
玲纳下意识就要伸出触手摘一颗眼珠尝尝,但?没了,她没有?触手了。
外面的河水从窄小的房屋间隙倒灌进来,玲纳原本可以?在?水里呼吸,但?梦中的玲纳却不行。
她在?转变呼吸方式的时候受到阻碍。窒息,压迫感,淡淡的死气降临在?她的身上,她被剥夺了所?有?能力?,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直面未知。
泥沙从天上倾泻而下,水草在?幽暗中漂浮不定,玲纳的直觉疯狂响起警铃,告诉她:水中沉睡着一个比她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
她听见水中有?个沉重的东西缓缓转动,周围的水流被带动着形成漩涡,她听见一个巨大的、模糊不清的嘶吼或者?嗡鸣,无?数道狂乱的杂音中好像混入了她的名字!
玲纳的身体本能地被危险所?吸引,理智却在?疯狂叫喊: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会有?恐怖的事情降临!
恐怕已经降临了。
整个世界都沾染上了那个怪物张狂的气息,从精神到躯体,由内而外同化着刘家村的所?有?人,玲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现实和梦境奇妙地融合在?一起,融合的方法是,一同走向毁灭。
升起来的气泡越来越少,玲纳甚至无?法睁开眼睛,没有?勇气去看一看那位存在?的模样。
不对,不对,这不是回忆。普通人类绝对不可能面对这么大的威压,是那个怪物的气息直接入侵了她的梦。
之前还好好的,今天却突然出现危险,是否和白天拿到的蛇皮纸有关?
那张蛇皮纸上的文字分明不属于这个世界,尚未解出的图案中明显藏有?更大的力?量,那种?狂暴的混乱不是她能够驾驭的。
倒也不是完全不行,玲纳的实力还在持续增强,如果活得够长,说不定还有?机会。
可她此刻已经到达了极点,突如其来的疲惫冲刷着玲纳的内心,让她甘愿沉沦在?充满恐惧的梦里。
但?是……那个危险又?庞大的存在?,真的好香啊。
玲纳饥饿地吞了一肚子的河水,砸么砸么嘴,心中感叹,可惜一切都是假的。恐惧是假的,香味也是假的,这只是个梦而已。
是那个怪物在?给她威慑警告,告诉玲纳不要轻易闯入一个未知的领域,否则会生她无?法控制无?法接受的后果。但?同时,它也带来了强大的诱惑。
突然一阵冰凉凉,有?什?么东西盖在?了玲纳的额头上。
虽然温度刺激,但?丝毫没有?危险的意味,甚至莫名令人感到安心。
陌生的触感把?玲纳拉回到现实。她身上盖着被子,闭眼伸手一摸,枕边的蛇皮纸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是蛇皮纸在?搞鬼,玲纳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拿下自己额头上的东西,凉凉软软的触感。她偏头,竟然看见了一个人。
现在?还是夜里,外头很安静,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把?坐在?炕头的身影照了个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