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神头不好,也不全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也没用。
“娘!”李知安意识到了什么,都快哭出来了。
“安安别着急,娘没事的。”何婉轻声安慰着,再看见女儿慢慢溢出的眼泪时,话又转了个弯“不信的话,那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李知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立刻同意了。
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这里也不够住,下午的时候,周行就回去了,李知安就在这里陪着娘。
就这样,在这个普通的下午,母女俩好像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那时,李知安还没有出嫁,面容青涩的她乖乖坐在娘的旁边跟她说话。而尚且年青的何婉手里做着针线活,一边又认真听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话。
就像是一个轮回,二十几年前何婉陪着女儿,回答她各种各样透着点傻气的问题,满脑子都是女儿稚嫩的脸庞。
而二十年后,几乎已经是满头银丝的何婉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回答着女儿有些无聊的问题,而这次,李知安尚且年青。
日子好着过,赖着过,或者一半好、一半赖地过,不管怎么说,不知不觉的,它就这么过去了,从青丝到白发,一眨眼一闭眼,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在女儿不停地说话声中,配着远处传来不知名鸟儿的叫声中,何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有些累了,先休息一小会儿。
就一小会儿,不然醒来不见她的安安又得害怕地哭了出来了。
旁边不停说着话的李知安偶然抬起头,看见娘紧闭的双眼,吓得心跳停了一瞬,然后颤抖着抬手。
轻微的热气慢慢喷到她的手上,就像是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紧紧围住,像是笼子禁锢了她,让她时刻提心吊胆;又像是一面稳固的墙,让她可以依靠,有所心安。
眼泪猛地砸了下来,李知安紧紧捂住嘴巴,无声哭着。
……
晚饭的时候,何婉的精神异常的好,整个人像是一瞬间回了魂,满脸都是笑意,时不时就给女儿夹菜。
李知安以为娘好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娘给她夹的菜她也不挑剔,全部吃光。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李兴国和张桂兰不时传来既担心又怜悯的眼神。
吃完饭,李知安陪着娘出去散步,余下李兴国夫妻俩沉默地坐在那儿。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李兴国吸了口旱烟。
张桂兰吐出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娘前段时间就在绣衣裳了,前天就已经做好了。”
这段时间,晚上她起夜的时候,总是看见何婉屋里的蜡烛燃着,映照出她瘦削的身影。
以前公公还在的时候,这两人还看不出什么感情,一天都没有一句话,可谁知道他走了没几年何婉就迅速凋萎了。
她还记得,将公公的遗物全部堆到草场烧了的前天晚上,半夜她起夜,隐约听见院子门有开合的声音。
当时还以为是风吹的,直到第二天点火烧的时候,发现公公有件衣服不见了。
公爹的衣服她一个当儿媳妇的不可能全认识,但是那件衣服她是记得最深的。
因为那件衣服是很多年前,刚结婚的时候何婉做给他的了,早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一直放进柜底,除了定时洗一下,基本不拿出来。
那天她正好去她屋里,就看见何婉小心缝补这件衣服,专心到连她进来了都没发觉。
这件事,张桂兰一直记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
因为按照这里的观念,这是不吉利的。
今年正月刚过,何婉就开始给自己做寿衣了,由于精神不太好,每天也就动个一两针,有时甚至好几天不动,断断续续的,直到三天前才做好。
“那就好……”李兴国慢慢吐出旱烟,没有再说话了。
张桂兰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站起来收拾桌子。
……
“安安,你来。”何婉柔声叫女儿。
李知安立马擦干脚,穿上鞋就往娘那边走。
何婉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上面修了些花纹,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娘给我的,算是传家宝,只传给女儿,安安记住了。”说着,她打开布包,拿出里面包裹的紧紧的一个玉镯,碧绿碧绿的。
李知安愣愣地看着这个玉镯,有些不明白娘的意思。
“安安给我生了两个外孙女,真棒。那娘这个当外婆的,也不能厚此薄彼,这里还有一个金镯,你看着给。”
何婉又拿出金镯子,给女儿看了眼,长时间没带,上面都有些发黑了。也可能是因为WG那段时期,她把这两个埋进地里,这几年才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