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善如流:“哦,那再见。”
梁初楹:……
你还能再干脆一点吗?
梁聿抬着大步走了,头也不回,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刚打完针的针口突然发疼,梁初楹摁着棉签叹了口气,好像也不是突然发疼,从梁聿跟她搭腔的那一瞬间开始,她注意力就全转移了,完全没注意到针头已经扎进了她胳膊。
连疼都忘记感受了。
真是神奇。
下午回到家里时,爷爷正在院子里修板凳,铁锤敲得凳腿吭吭作响,他敲几下就停下来抬抬老花镜,所以敲击声总是一阵儿一阵儿的。
梁初楹从包里捞出自己已经被砸得稀烂的算盘,小步踱到院子门口,歪头探出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跟着爷爷转。
梁老爷拎着铁锤起身,瞅见她畏畏缩缩的身影,大着嗓子叫她:“你躲那儿干嘛?考试考了没啊?”
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就仿佛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突然踏实了,梁初楹拎着行李箱,轻快起来,说行,自己马上就回去了。
“丫——”突兀地,电话传来一道很轻的一道声音,不多时又消失。
梁庆没有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锋,“算了……你回去就知道了。”
从机场到家只有五公里,到家的速度比她实际告诉梁庆的要快一些,预备开门的时候,手刻意停滞了一下,也不知道在介意什么。
默了默,“咔哒”一声,手柄下压,沉重的大门被慢吞吞推开,客厅里的光晃入眼底。
客厅里,餐桌前,房顶吊着一盏漂亮的灯,灯光下落,垂下梁聿的影子。
一袭黑色衬衣,清瘦的手捏着一瓶生抽,正垂眼帮奶奶检查有没有过期。
听见声音,他侧了一下头,两人视线在虚空中碰了碰,那双令人熟悉的漆眸弯出一个弧度,似乎微微讶异:
“姐姐?”
她愣了愣。
很平静的语气。
第54章腐烂
“爸说姐姐要在柏林待到九月份,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话时,梁聿的视线还一直落在酱油瓶子的标签上。
以往不可能是这样的,无论何时,只要是梁初楹在的地方,他的视线都是黏着她走的。
放下瓶子,他又偏头跟奶奶说:“还有三个月过期,应该还可以用。”
梁初楹站在原地没有动,指尖痉挛了一下,觉得他的态度不正常……没有证据,说不上来,可能只是因为对彼此过于熟悉,所以单单是表情出现一点微妙的变化,在她眼中都跟用放大镜放大几十倍一般。
明明前阵子在柏林的时候还——
听见声音,廖春华出来摸了摸酱油瓶子,梁聿进去帮忙做晚饭,奶奶隔着很远的距离朝梁初楹投过来一眼,表情复杂,然后犹犹豫豫地用围裙擦手,踱步过来,往后偏了偏头,确认梁聿进了厨房,才把她扯到一边耳语。
“你爸怕耽误你在德国的学习,瞒着没让说……”
奶奶的语气分外沉重。
“三月份的时候,梁聿出了点……意外,在医院躺了五个多月,前几天才回家。”
“意外”两个字叫梁初楹耳鸣起来,她沙哑着声音追问:“什么意外?”
“嗐。”重重叹一口气,像是仍旧觉得胆战心惊,“坐出租车遇见没良心的,报复社会,梁聿本来车祸后就有很多后遗症,总之现在就……记不得了。”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兜,发现最后几颗糖已经在昨夜给了梁初楹,他已经一颗都不剩了。
梁聿抿了抿唇角。
他看了眼大厅,还有人没睡,大门口顶上的墙角那儿安了一个摄像头,正对着网吧前台。
看来她要被扣工资了。
他这么想着,侧身进了柜台内侧,拿了一罐水果糖,又掏了几张百元钞压在她试卷底下,然后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拧开糖罐子吃了两颗糖,往梁初楹手边放了两颗。
梁聿吃糖的方式很粗暴,塞进嘴里就咬碎,十几分钟以后有人走来前台想买盒泡面,梁聿抬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抬起食指微微抵住绯薄的唇,示意他小声点,然后起身随手给他拿了一桶泡面,让他自己去泡。
等那个男人顶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离开后,梁聿又坐回原位,神情寡淡地嚼着糖,他微微低头,瞥见少女安静地闭着眸子,只是两只手都握着拳,一副准备挥拳直上的防备姿态。
梁聿的神色突然滞了一下,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他根本担心得没有道理,就算梁初楹在这儿睡着了,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
少年极轻地嗤了一声,像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他踢开凳子,站起来拉门走了。
连续值了两天夜班以后,梁初楹的精神状态更差了,第二天上课也总是打盹,即使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也没用,眼皮极为沉重,上下眼皮一沾上就打不开了,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字。
班主任又找她谈了一次话,问她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分不在状态。
梁初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校服衣摆,微微咬住牙齿,什么也说不出来。
班主任:“从你这里问不出来的话,我只有打电话给你奶奶了。”
“不行。”几乎是立刻的,梁初楹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