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以下犯上,害了大陈无数性命。
而母后,也背叛过他的父皇,她既然嫁入了皇室,就该以父皇为天,但她不仅不三从四德,甚至还生下了逆臣之女,充作长公主,甚至,还妄图让他向一个反贼低头。
他如何能答应?
细细算来,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愧对大陈,而每一个人,都会对大陈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永安贪图美色,太后掌政弄权,廖寒商直接谋反了,这三个人在一天,大陈就会乱一天!
他将这三人除之,是为江山社稷,为大陈百年。
如果能牺牲这一个姐姐,换回来江山清明,那他也不算愧对列祖列宗,等到他百年之后,下了阴曹地府,见到了他父亲,也可站直腰杆了。
所以,他没错。
思及至此,案后的永昌帝放下手中的毛笔,与门口跪着的太监道:“长公主大功,迎太后长公主即刻回朝,命北定王追杀残党。”
第85章她猜到了母后,只能做母后,皇帝,才……
案后的永昌帝写完这一封圣旨之后,又另拟了一道密令。
这道密令是给万将军的。
将最后一道密令写完,永昌帝对着密令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想起了很多年少时候的事情。
他生下来的时候,比永安还要晚五年,这个时候,太后跟宣和帝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宣和帝重病,即将去世,太后每日在前体贴伺候。
那时候,他是母后与父皇最疼爱的孩子,也是唯一的龙子,他从不曾想过,兜兜转转,竟然能走到今日。
他的目光又渐渐落到那圣旨上。
他伸出手,细细的去抚摸圣旨,丝绢顺滑的触感在他的脂肤间擦过,让他想起父皇临终之前写下的即位圣旨。
父皇的圣旨,让他做了皇帝,而他的圣旨,要为他扫平障碍。
幼时他依靠母后的脐带汲取母后的营养而活,出生之后,母后依靠他的脐带汲取他的权利而活,他们两个互相牵扯,不分你我,这是不对的。
母后,只能做母后,皇帝,才是皇帝。
母后可以分享他的荣光,他的富贵,他的地位,但不能染指他的权利。
权利只能是皇帝的,他与母后之间的脐带早就该断了。
早就该断了。
永昌帝从圣旨上收回手指,命人将这圣旨送出去。
这一明一暗两道圣旨从冰冷的金銮殿而出,随着北风,直奔北营而去。
此时的北营乱的一塌糊涂。
耶律青野中针昏厥,昏过去的时候还死死抓着宋知鸢的胳膊,谁都扯不开,只能随着耶律青野去主帐医治;朝堂中万将军亲至,太后与其亲切坐谈;长公主受了惊吓,被单独送回长公主帐,她慌得要命,干脆命人将李观棋请来。
她需要一个聪明人,来告诉她现在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发现了一些自己难以接受的东西,不敢相信,只能借由外人的口,来确定一番。
李观棋被带来的时候还是负伤的,他手无缚鸡之力,被一桌案拍的头破血流、胳膊上还打了绑带,人面色也不太好,但唯有一双眼泛着摄
人的精光。
与太后的劲头一模一样,里面盛满对权势的渴望。
在听长公主魂不守舍、颠三倒四的说完所有过程之后,李观棋跪坐在长公主的案前,抬眸细细看长公主的神色。
长公主还穿着那套大红石榴裙,头顶上的步摇歪了,发鬓落下来两根,瞧着形容有些狼狈,最刺眼的,是她脖颈处那一团乌黑色的血迹。
一半烙印在了她的脖子上,一半渗透进了她的领口中,她的神色还有些惶惶,双目失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呢喃着说:“母后让我,叫他父亲。”
长公主声音落下后,整个帐篷内一片寂静。
永安不敢想,只抬起那双含着泪的眼,看向对面的李观棋,声线发抖的问:“你说,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在问李观棋,但她发抖的声音,惊恐的眼眸,苍白的脸蛋,无一不显示着一句话:她猜到了,她猜到了,她猜到了!
她猜到了!
李观棋低下了头。
他斟酌着,思虑着,跟永安道:“长公主不妨先想一想,这莲花座从何而来。”
李观棋也不肯去触碰这个[长公主管他叫父亲]的禁忌话题,他只是将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摆在了永安的面前。
这莲花座,从何而来呢?
当然是从永昌帝手中而来。
永安从来不曾想杀廖寒商,她巴不得赶紧双方和平,然后她将母后迎接回朝,自己安安心心老老实实的做个长公主,玩玩美男睡睡觉,没事儿去找宋知鸢听听话本,豪掷千金买下所有喜欢的首饰,这才应该是她的日子。
可是,她的莲花座里射出了银针。
在当时那个场景,如果廖寒商弃她而逃,那死的就是她,活的是廖寒商。
但廖寒商没有。
她同一个阵营的亲弟弟想杀了她,而和她不同阵营的廖寒商救了她,这让她胆寒,不知道是因为前者的背叛,还是因为后者的献命。
她甚至不敢想那句“父亲”的真正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