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问他。”李太后将那一碗鸡汤拿过来,用羹勺慢慢的舀起一口送到唇边,她不愿吃东西,但逼着自己硬吃,一勺过后,轻声道:“永昌帝想怎么处置我。”
“处置”这两个字太重了,重到永安浑身打了个颤。
谁能处置她的母亲。
谁又凭什么来处置她的母亲?
“你应当不知晓。”李太后抿下鸡汤,感受着那温热的一线鸡汤在喉管之中,后道:“我与廖寒商有情,大概是碍了你弟弟的眼。”
永安知道,宋知鸢说过。
但她没想到母后会直接挑明了和她说。
以前每每有什么事,母后都是让她躲在母后身后的,母后从来不曾让她直面过这些,所以她的前十六年过的都像是神仙一样。
若不是后来出了大别山一事,她到现在,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她愣愣的听着,还有点不太熟悉这种“得知母后秘密”、“母后把她当个能商量的人来看”的感觉。
所以她睁着那双眼,无措的看着李万花。
但李万花没有等她缓过劲儿来,而是直接继续道:“你弟弟兴许是觉得我在他们二人之间游走,让他不舒服了,他杀了廖寒商,下一步就该是处置我。”
永安听不得这样的话,她会觉得她的天要塌了。
之前还是好好的母子姐弟,怎么一转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的弟弟和母后翻了脸,而她身为他们两个的女儿和姐姐,每一个她都爱,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知道该如何选。
但更可怕的马上就来了。
“还有,你是廖寒商的孩子。”
永安听到这一句,只觉得天终于塌了。
她白着脸,跪在哪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几乎能看到她干裂的唇瓣。
“所以你弟弟才会伤你,他已经不是你弟弟了,他现在是宣和帝的儿子。”
李万花用完最后一口鸡汤,一双沉甸甸的狐眼之中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轻声道:“永安,从现在开始,你就应该自己为自己想办法了,你的弟弟不再是你的靠山了,这长安,以后你要靠自己的本事扎根了。”
以前她可以当太后的小公主,当永昌帝的好姐姐,但现在不能了。
太后全族被谋逆之事卷了一次,虽然手底下还有一些虾兵蟹将能勉强立一立,但是永昌帝把万将军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抬出来了,谁知道这老东西还藏了什么后手,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她都不好过,自然不能庇佑永安,若是永安又犯了什么错,叫永昌帝抓到,找个理由去弄块封地,如同当初宣和帝对寿王一样,将人扔到一个犄角旮旯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一辈子,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永安也得夹着尾巴活。
永安听的两眼发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以为她把弟弟接回来了,就一切都好了,但实际上,她真的把弟弟接回来了,发现还不如不接回来。
“不要害怕,永安。”太后谆谆教诲她:“你现在不是没机会的,你刚刚杀了廖寒商,其余人都会认为这是你的功劳。”
没错,哪怕这件事情是永昌帝安排的,但是功劳却落到永安身上。
只是这份功劳烫手,还诛心。
女儿杀了父亲,又要拿这个功劳傍身,用以换一条活路,谁听了会好受?
以后永安真的拿这件事去当做跟永昌帝斗争的资本的时候,永昌帝又会如何看她?
他们俩都知道啊,这是功劳吗?这是一块已经烂掉了的腐肉,上面爬满了蛆虫,永安却还要将它顶到头上,当成是自己的勋章,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
永安几乎闻到了那一股臭味儿,她几乎感觉到虫子在脸上爬过。
永昌帝会觉得她很可笑,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悲。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夺眶而出,她听见自己说:“母后,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帐篷内陷入一阵死寂。
太后坐在案后,看着刚被自己喝完的鸡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做不到,就要被赶出长安,剥夺权利,要失去一切,永安,给人下跪的滋味,比这更恶心,现在只是一个人踩在你头上,你做不到,就会有一群人踩在你头上。”
母女之间一阵无言。
人生就是如此,哭着,笑着,沉默着,熬过每一个夜。
——
她们母女俩的痛苦无人知道,只能各自忍受。
而在另一个帐篷中,宋知鸢还在照看耶律青野。
第88章请太后赴死宁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
耶律青野一直不曾醒来。
帐篷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宋知鸢一个,在榻边瞧着他。
旁人都走了,宋知鸢终于敢亲近他一些了,她的手指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