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犯太岁,二波未平三波又起,在迎又一位夫人时,这位夫人竟然带了自家女儿和宋娇莺来。
宋知鸢紧抿唇瓣。
她心想,齐山玉和宋娇莺是不是一起来看她热闹?
她被宋娇莺排挤出了宋府,让出了宋府大姑娘的位置,连带着把婚事也给了宋娇莺,竟是叫宋娇莺猖狂起来了!
瞧见宋娇莺,不止是宋知鸢,连洛夫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不认识齐山玉,但认识宋娇莺啊!
她给宋知鸢办宴,打的是方家的旗号,而不是宋家,下面这些没嫁人姑娘不一定清楚,但是这些嫁了人、进过后宅的夫人们却都会知道,可这位夫人还将宋娇莺带来了。
洛夫人特意瞧了一眼这位夫人,心里琢磨这位夫人是什么意思,可是特意带宋娇莺来添堵来了?但这位夫人眉眼盈盈,瞧着似乎并不明解其中意。
无论如何,客人都到了门口,将人撵出去便要结仇了,结仇之后,她是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但宋知鸢还留在长安呢,洛夫人只能硬咬着牙将人请进来。
眼下还剩下最后一个客人不曾进门,但是这一场宴会,已经给洛夫人一种“不大妙”的感觉了。
而正是这时候,洛夫人竟然瞧见一辆高大的紫檀四驾马车自巷门口行过来,四匹马在地面上踩出齐整的马蹄声,使门口的洛夫人诧异望过去。
天子驾六,诸王驾四,能有四驾,那就是王爷。
但是大陈有几个王爷啊?先帝那一辈政斗尤其激烈,最后死的就只剩下先帝这一个,异姓王倒是有一个,刚刚自北江而回的北定王耶律青野,但是,这场宴会也没请耶律青野啊。
一个小小的赏花宴,堂堂王爷怎么来此了?
无人可知,但王爷身份摆在此处,定然不能轻视,洛夫人赶忙带着宋知鸢一道儿迎上去。
洛夫人的弟弟洛公子见了北定王就腿抖,几乎是硬着头皮走上来,请北定王入席。
洛夫人心想,这都是什么客人啊!
这下好了,三波未平,四波又起,平不了,根本平不了啊!
倒是跟在洛夫人身后的宋知鸢心里一阵心虚,她心想,这位北定王之前被她喂了一润瓜后就一直晕着,好久都不出蛊医院,眼下突然出来了,不会是来找她麻烦的吧?
不至于吧?堂堂北定王,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思索间,两人躬身行礼。
宋知鸢只听见帘子一拉一开,随后她眼前便出现一双锦缎云靴。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平身。”
洛夫人与宋知鸢抬头的时候,瞧见北定王身边还带了一位公子。
这位公子是朝中的一个小官,官级不高,显然才是被邀请的主客,只是因为来了一个地位超然的陪客,所以才站在一旁不说话。
这时候,宋知鸢听见北定王道:“本王回长安许久,只听闻过赏花宴的乐趣,却不曾亲自参过宴——今日不请自来,可会叫洛夫人为难?”
洛夫人当然不为难,她连个品级都没有,北定王愿意来是她的福气,以后回了南疆都能跟人吹一吹她办宴邀约过北定王和当
朝公主,故而她赶忙回道:“这有何为难的,王爷能来,方府蓬荜生辉。”
站在后头的宋知鸢却是头都没有抬起来,好似是一个被忽略的人似得。
等众人都往府中走时,宋知鸢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北定王,结果正撞上一双黑漆漆的丹凤眼,像是北江绵延无际的、幽深深的水,让宋知鸢打了个颤,立刻又低下了头。
转瞬间,众人一同踏入了宅院。
方家待客的大门敞开着,浑然不知道今天要闹出来什么样的热闹,洛夫人精心筹备的这一场宴会,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
客大主小,这台子要唱什么戏,洛夫人根本管不了。
——
入席之后,洛夫人带着宋知鸢挨桌给每位姑娘、夫人敬酒,彼此说说话,拉拉关系,互相看看对方性情模样,言谈之间,宋知鸢敬酒敬到了宋娇莺这一桌。
恰好,宋娇莺起身的时候碰倒了一旁的敬酒杯,她手忙脚乱又替宋知鸢倒了一杯,一边倒一边赔礼道:“妹妹手笨,对不住姐姐。”
她今日穿了一身涟锦烟紫色长裙,瞧着温柔娇俏,赔礼时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一边赔礼一边道:“那一日姐姐离府,我心中一直担忧姐姐,特意在今日来瞧一瞧,看见姐姐还好,我也便放心了。”
当着众人面儿,宋知鸢面上平静,心里却一阵讥诮。
她这个养妹——不,她这个亲妹,总是故意给人添点不痛快,然后做出来一副柔弱娇怯的模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是真的翻脸,就会叫别人觉得她性情不好,这种手段就像是一根小刺,含在人喉咙里,咽下去刺嗓子,吐出来又太矫情。
宋知鸢心里记恨上了她,却不言语,只想着,等她过了这次宴会,再寻个机会收拾她,眼下,宋知鸢神色温和的接过了此杯。
一杯酒饮尽,宋知鸢放下杯盏,随洛夫人前往下一个桌案。
瞧见宋知鸢离去,宋娇莺的目光渐渐垂下来,定格在她用过的杯子上。
那是一支橘红色的浅口琉璃杯,里面还剩下一点残存的酒液,她身后是一颗花树,有些许阳光透过花树的枝影落下来,照进琉璃杯中,将那一点酒液照出涟涟的光泽。
宋娇莺用眼尾觑着周遭的人,不动声色的将那杯子收入到自己的袖口中。
她收好杯子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山玉的方向。
齐山玉的桌案摆在一颗海棠花树下,树木茂密,胭红的花悬挂在他的头顶,细碎的金光从枝丫间落下来,照在他的脸上。
席间看君,竹清松瘦,身如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