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鸢怕他拒绝,连忙又道:“王爷救了属下的命,这都是属下应当做的。”
当时耶律青野坐在案后闻言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宋知鸢道:“这般说来,若是本王当初不救你,现在本王落了难,你就不肯来看本王了吗?”
瞧瞧,这酸心眼儿的话在他心里不知道打了无数的转,终于还是冒出来了。
宋知鸢反倒被他说的愣了一下,随后赶忙摇头道:“能照看王爷,是属下的福气,属下只怕王爷不愿意见到属下。”
宋知鸢心里微微有些搞不懂,明明之前耶律青野对她的态度还特别冷漠,怎么突然之间就有所缓和了?
她并不知晓,但是心中却为此微微高兴,她想,是不是耶律青野不记恨她的仇了?
可怜的宋知鸢啊,她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耶律青野这张人皮下面儿究竟是藏着什么样的恶劣狠毒的心思,耶律青野这个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去原谅一个人呢?
他非要把人家的皮都扒下来,用力凿开旁人的胸腔,看一看里边儿的心脏,才肯相信她呀。
更可恨的是他看完了之后还不承认自己看了,还要坐在那里假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说那些酸溜溜的话。
别人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他不是,他是自己抢来了便宜,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坐在那里理所应当的装相。
眼下听得宋知鸢如此言之凿凿的回答,耶律青野的面上才带出来几丝满意,他便道:“既如此,本王便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过来扶本王回帐篷,替本王沐浴更衣。”
他还在这装上了!
而宋知鸢也是真的信啊!她真的以为耶律青野不生她的气了,那张圆俏的脸蛋儿都因此而微微涨红,忙站起身来,搀扶着耶律青野站起来。
耶律青野起身的时候,宋知鸢能够明显感觉到耶律青野的颤抖。
耶律青野竟然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永昌帝太想让廖寒商去死了,所以他用了最猛烈的毒药,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份毒药不仅弄死了廖寒商,还弄伤了耶律青野。
现在廖寒商确实死了,永昌帝圆满了,但耶律青野也倒了,缺了耶律青野在战场上搏命,这一场战争实在是难言胜负。
有一得必有一失,便是如此。
宋知鸢搀扶着耶律青野回到帐篷内的纱帐之后,便去为耶律青野取来沸水沐浴。
沸水滚烫,在二月寒冬间掀起来阵阵白雾,沸水全都倒入木桶中之后,帐篷内的空气中都仿佛添了几分湿润之意。
宋知鸢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耶律青野靠坐在木床榻旁边,理所应当的等着她过来。
他现在都残废的站不起来了,脱衣这种小事儿当然是要宋知鸢来。
宋知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张面便越发涨红,连带着耳朵都跟着涨热。
她慢慢的走过去,在床榻之前缓缓蹲下身,手指试探性的搭在了耶律青野的腰带上。
耶律青野的腰带是精铁与牛皮所作,触手冰凉,手指摸到牛皮上的时候,能清楚的感知到那紧绷的触感。
精铁是冷的,但是绸衣之下的身体却是火热的。宋知鸢已经太久没有碰到耶律青野了,乍一碰到他,她眼前有些发晕,蹲在原地都不曾动作。
耶律青野等了两息,见她还没有什么反应,便抬起眼眸来看她,便声线嘶哑的问道:“在等什么?”
不是爱他吗?爱他就过来碰啊。
宋知鸢则在这时候抬起一张娇俏的面,似是略有些愧疚,盯着他看了两息,眼底里便含了泪:“王爷当真不怪我了吗?”
她的泪短暂的唤起了耶律青野的良心,就那么两息,让耶律青野微微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帐篷内一阵寂静,耶律青野还不曾回应,宋知鸢已经自己扑过来,用力抱紧了他。
她将通红的鼻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哽咽着说:“王爷真好。”
耶律青野抱着她、微微抿唇,头一次略有一些心虚。
但他的心虚也就是那么一刹那,他转瞬间就给自己找了个更好的理由,这都得怪永昌帝。
当日的情形其实已经很清楚了,一切都是永昌帝搞的鬼,永昌帝想清除太后和长公主,所以才弄了个莲花座,最后直接导致局面失控,和谈失败,战事重启。
若不是永昌帝搞这些东西,他怎么会去骗宋知鸢呢?
也不知道永昌帝那头在做什么。
——
北定王那头不好过,被北定王在心里连累怒骂的永昌帝在长安这头也不好过。
永安身边好歹有个太后帮着出谋划策,但永昌帝身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朝臣是有一批,但都是母后留下来的,东厂控鹤监虽然能干活,但也是母后留下来的,近墨者黑,他一个都不想用。
所以他将这群人全部搁置、打压,架空,等着回头慢慢拔除,然后迅速提了一批新人上来。
这一批新人,当然以万将军的其余麾下为首。
万将军与他父亲是知己好友,这件事朝野众人都清楚,永昌帝自己也清楚。
他能够感受到万将军对他的忠诚,爱屋及乌,他也愿意去提拔万将军的人。
万将军这一脉自从李万花掌权之后就蛰伏多年,眼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众人迅速涌入朝堂中,开始掌握话语权。
万将军这一脉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却并不如小皇帝所想,去为小皇帝披荆斩棘抛头颅洒热血提携玉龙为君死,而是向小皇帝请愿,要求彻查万将军之死。
就如同永昌帝为他的父亲鸣不平一样,万将军这一脉也觉得自己的爹死的不对劲儿啊!
他们爹是个何其谨慎小心的性子!过去多年一直不曾惹祸上身,行事哪里闹出过问题?可偏偏,偏偏出了一趟长安就死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