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能够撑得住场面,不堕了廖寒商的名。
因为万将军这场小小的胜仗,永安与太后在廖家军中短暂的扎住了跟脚,随后,他们随着廖家军回了洛阳。
——
他们回到洛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廖寒商出殡。
这件事由太后——不,由李万花亲手操持。
她不允许任何人插手,甚至帮廖寒商洗漱穿衣,都不允许旁人帮忙,明日她要写挽联,也要以未亡人的身份去弄。
廖寒商,我送你最后一程。
她亲自将廖寒商身上的衣服一点点脱下来,又用毛巾去将他身上的血迹擦掉。
是夜。
厢房之中的缠枝花灯静静地亮着,李万花将毛巾在一盆温水中浸透,又拧干,随后替廖寒商擦身。
火光之下,是死去许久的尸首。
没有什么死而复生,没有什么奇迹将临,这个人死了就是死了,往这里一躺,什么都动不了,只会一点点腐烂。
有时候李万花都会想,要不要去搞一只黑猫来在他脑袋上跳一跳,听说死人被黑猫跳了会惊尸,那样他就能动一动了。
想到此处,李万花低头轻笑一声,随后用毛巾慢慢的擦过他的脸。
就算是真的成了走尸,那也是会保护她的走尸。
她低下头,用脸蛋碰了碰他已经冰冷的肌肤,紧紧地贴着他的时候,她才微微找回来当初被包裹的爱意。
但只有那么一丝,转瞬就消散了。
李万花抬起身来,继续替他擦拭身上。
他的身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他那一日也是在身上穿了软甲,但是软甲只保护上半身,下半身的腿上也满是细小的针眼伤痕,因为他又距离莲花台更近,所以身上的针眼比耶律青野更多。
再加上他早些年的伤,他突然熬不住,一口气去了,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柔软的毛巾擦过身体,李万花突然间好累。
她努力的眨了眨湿润的眼眶,不让眼泪落下来,随后将毛巾随手丢掉,后爬上了床榻,与廖寒商并排躺下了。
旁人都说与死人躺下晦气,但李万花不怕。
廖寒商身上没有晦气,只有不被磨灭的坚毅与勇敢,她喜欢这些。
她要最后靠一靠他,抱一抱他。
廖寒商,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保佑我们的女儿,一切顺利。
她贴靠在他的胸膛上,聆听他寂静的胸膛,回荡无言。
——
廖夫人在厢房之中替廖寒商擦身的时候,永安就在厢房外面等候,母亲不让所有人进去,也包括她,她又不愿意离开母亲太远,所以就站在外面等。
这是永安第一次到洛阳,她跟随在母亲身后,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在母后忙碌的时候,她有站在院子里发呆。
处处都不熟悉,人人都不认识,天也快黑了,她看不见远处的路。
在一片茫然里,永安唯一能做的,就是抬头看一看头顶上的月。
云去来,树枝雪,檐廊远,暮云重。
一片冷清中,她又一次想到宋知鸢。
她逃跑的太匆忙,当时太慌乱,像是夹着尾巴跑的狗,根本不知道前路何方,所以也没有带上她的好闺蜜。
不知道宋知鸢现在怎么样,她一个人被她留在了北定王的营帐中,她能过得好吗?若是永昌帝要找宋知鸢麻烦怎么办?
估摸着时间,现在这封信应当已经到了。
宋知鸢若是瞧见了那一封信,看见那颗被她亲手割下来的头,一定要被她吓到吧?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来,永安回过头,正看见沈时行快步走过来。
他瞧着比前些时日稳重多了。
最开始他遇到永安的时候,也是一个浑身冲劲儿的毛头小子,但是在长安城中经历了各种事情后,他反倒是突然涨了十几岁一般,沉稳了不少,现在见永安失神,便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安抚。
“莫要怕。”他说:“我们会赢的。”
看看,这是个多好的人啊,永安想,他都不落井下石,趁机欺负她。
“养父那头正在停灵,过几日会有很多将军来,都是我的养兄,到时候你去见一见他们。”沈时行在院子中抱着她,用下颌摩擦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的哄她,道:“我们不会输的。”
永昌帝当时如何来欺负她,沈时行就会帮永安如何打回去。
永安低头抱紧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之中,低低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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