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竟然问这种问题,谷翘从来不记得她的表哥会在这个时候扫兴。再说轻松的关系不应该问这种陈年旧事吧。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这个来?
“这个重要么?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那笔钱当年就回来了。”
“数目不小吧。”
事过境迁,此时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谷翘说得轻描淡写:“六十万。我跟你说过吧,官司胜诉后,银行后来还给了利息,唯一一点遗憾,利息是活期。”她至今记得那笔活期利息的利率是2。16%,在海南房地产泡沫破裂前不久,活期利率涨到了3%以上。
如果他不问,她已经不准备把这件事从记忆里再提取一次了。
六十万,小数目?骆培因的手指摁在谷翘的肩膀上,摁得她发疼:“六十万对当初的你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但损失只是个小数目。”
“你当初一个字都没跟我说,是觉得我帮不上忙?”骆培因的气息直往她脸上扑,“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让我帮忙?”
当然是后者,谷翘从没想过让他帮忙。并且直到现在,她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一遇到困难就分手,你恋爱是为了什么?不至于只是为了实现你对公平的理想吧。”不用谷翘说,骆培因已经清楚,谷翘转行去做软件,绝不是因为什么好奇心。
“怎么又提起过去了?我记得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谷翘仰头对着他笑,“不是说你可以给我一段轻松的关系吗?”共患难这件事对于一段关系可算不上多轻松。她其实还是挺期待跟骆培因开展一段轻松的关系的。
“你不认为说实话更节省时间也更轻松吗?”
他目光在强烈的灯光下逼近她,仿佛不看穿她不罢休。谷翘几乎觉得骆培因之前吻她搂她一波一波地刺激她,都是为了让她意志软弱放弃防备,逼出她的心里话。
但她的心里话是她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他大概不会爱听,所以她不准备在今晚说给她听。
骆培因很清楚谷翘这短暂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没再给谷翘回答的时间,就堵上了她的嘴。
谷翘的嘴被咬得发疼,他的手指却在她的背脊线上似有若无划着线,她整个人仿佛全身过了电,一直窜到她的脚底。
谷翘仰着头,当骆培因在她的脖子锁骨留下一个个牙印的时候,她的手努力摁在墙上寻找一个抓手,好让自己不软在地上,她不知道下一秒等待她的啃咬是轻还是重。
她每一秒都在等待,却每一秒都猜错。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叫出来,但即使他附在她耳边对她说“这里隔音很好。”谷翘依然咬紧了牙齿不让声音溢出来,她紧咬牙齿的时候,额头上有根天蓝色血管在闪动。
这根闪动的血管让人想起很久以前。
124?第124章
◎故人◎
1994年的最后一天,商家都在迎接新年。傍晚时分各色广告牌的灯光四处往人眼里喷溅,那颜色比谷翘的衣服色彩更具刺激性。
谷翘今天的衣服颜色比骆培因想的要素一些,他平常想到她时很少和白色联系在在一起。谷翘白衫黄裙,她的两轮耳环也是黄色。黄色旺她,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当然要穿一点喜庆的颜色。
谷翘虽然是第一次开凯迪拉克,但很快就上了手。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有一个手指的指甲劈了,比周围的指甲都短。那半截劈了的指甲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骆培因坐在她旁边,他一早就去了苏州,从苏州赶回来时天色已渐黑。红灯停的时候,谷翘睃了旁边人一眼。此人穿得人模人样,夜里,不,是今天凌晨他在她房间里的时候,衣衫也随时齐整得能马上去见人。
凌晨在门厅里,谷翘的手指起先握成拳头抵在墙上,指甲陷进肉里去。慢慢这双手绕到了骆培因的腰上,在他的衬衫上摁出了指印。她箍紧他的腰被他一步步抱到了床上。
她以为会发生的事并没有发生,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有欲望一样。而他在一旁看着她被欲望熬煎着,并且不介意把这火烧得更大些。
他的身子一点点下探,手臂伸过来固定住她。
痛是可以忍受的,但某一瞬间,她突然控制不住地叫了出来。他的口齿和他的手指一样灵巧。
浪一下下地拍打着她,她像是巨浪里一只不知何时能靠岸的船,上下起伏着,她的手指几乎陷进了床垫里,越陷越深,大概那小半截指甲就是这时劈的。
谷翘的脑子当时丧失了思考能力,除了一些无意义的重复字符,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低头看他,他也在看她,她紧紧咬住牙齿,不让声音再溢出来。
骆培因的手指越过他刚才触摸的部位按在她的嘴唇上拨弄着,非要让这喊声从她嘴里露出来,谷翘咬住了他的手指,像一个小豹子狠狠咬住送上门的猎物。
等谷翘终于平复下来,才发现骆培因的手指被他咬破了,她的衬衫扣子都开着,而他却是一开门却能赴约的装扮。她不喜欢他这样置身事外,伸出手去拉他的领带,他靠在她耳边说:“既然你这么讲究公平,那么请你重复一遍我对你做的。”
她并没有还给他同等的公平。
他就这样衣冠完整地走出了她的房间,在离开前,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早上见。
凌晨的记忆又浮上来,谷翘的目光落在骆培因那修长灵活的手指上,他的中指还有个凹下去的印子,现在还没下去,大概是被她咬得太狠了。
骆培因许是注意到她在看他,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你现在很热吗?”
“没有。”
谷翘并没把手指放在脸上,试探自己的脸到底红不红,此时红灯已经变绿,她强行把回忆压了下去,一心一意地按骆培因指引的路线往前开。
路上谈起她准备的伴手礼,骆培因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送你店里软件的打折卡,毕竟你上海的店不是很快要开了吗?”
谷翘确实这么想过,但马上否决了这个方案,她在上海的店根本还没有定址。那样好像搞得她陪骆培因来赴约也不忘心心念念宣传她的软件,并且送的礼物还是空头支票。
“你的名片带了多少?”
谷翘此时只当骆培因在挖苦她。她以前倒不知道表哥还有如此讽刺的功底。她没有回答,努力不被他干扰,眼睛只盯着前方一心往前开。
目的地在江对岸的一个新酒店。酒店新建不久,谷翘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小型聚会,一切都比她想得大。
在他们之前已经来了许多人。谷翘发现置身于一众曳地长裙中间,她的打扮甚至可以算得上素朴了。无数个耳朵脖颈手腕上的珠宝向她扑闪着光,在顶灯的照射下向她扑来。她身上最亮的是她的眼睛,跟她的眼睛一比,她的耳环都显得黯淡了。她在这里至少看到了三种不同的天生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