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看,是被血洇红,又被新的落雪薄薄盖着的淡粉雪面,他站在血色的边沿,愣了一秒,颤着手,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来,简单的三个数字按了半天才按准,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司机举起手机,嗓子似被刀割,嘴唇嗫嚅半天才哆哆嗦嗦说出三个字:“死,死人了……”
他死死盯着雪面上一道躺卧着的人形轮廓。
长发,纤瘦,倒在地上,被一片片雪花压着,无声无息。
……
一道强光刺破长久的黑暗。
后脑剧痛,耳畔忽远忽近的叫喊,还有笼在她身上的,令她无处遁形的刺人光线。
宋思听眉心狂跳,竭力撑开眼皮,视线还未清明,倏尔,听见一道惊惧未定的声音:“我来的时候就是这这样……可疑人?没……哎!动,动了……活了!”
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围在她身前,把裹着她的那团光晃得稀碎。
明暗交织间,宋思听在一声声不知如何分辨的说话声间颤巍巍掀开眼皮。
终于看清,雪下停的寂静夜空,穿着警察制服的嘈杂人群,那团光是警车前的大灯,直直罩着她。
陌生的情景,思考半刻,宋思听才终于缓缓回过神来,想要理清现在的状况,略一细想,却只觉后脑几欲开裂一般疼痛。
她的手下意识想要覆上去,却在半空被拉住,一名警察握着她的手,声音在她耳旁,虚虚实实,断断续续。
宋思听脑袋一片空白,怔忪地看着她,盯着她不断开合的嘴唇,意识到她可能是在说些什么,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意识仿佛飘在头顶半空,晃晃悠悠半天,才逐渐被冻得稍微清明。
她记得,自己是过来见林德飞的,然后就……然后呢?她为什么躺在这里?林德飞呢?
问题缓缓在她自己的世界的跳跃,打转。
稍微细想,头就疼得要裂开,但她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忍着疼痛在记忆中翻找。
旁边警察见她没有反应,紧忙对视几眼,叫来担架——本来也是要带着宋思听去医院,刚刚被她忽然的清醒打了个岔。医生过来,担架放在一边,正欲检查一下她的状况,再将她合力抬上担架的时候,见宋思听视线忽然僵在一点,也循着看去。
大门处,一道修长的影子静静立在门边,但是定睛看,能看见其略微大幅的呼吸起伏,仿佛刚进行过百米冲刺。
边上警察对视几眼,手电筒光打过去,见那人分明的五官,薄唇边哈气随风凝结成白雾,模糊眉目。
“李牧迁对吗?”
警察想起来捡到的宋思听手机里无数条消息,还有一小时前的失踪报案信息,对上来人名号。
李牧迁没回答,也没走上前,只是停在原地,目光死死,隔着人群,定在宋思听身上。
两相对视,又很快被人群隔开。
缝隙中,他看见宋思听被带上救护车,门一关,人影不见。
站在原地,李牧迁听着救护车离开的声音,静静环视厂子一切,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大滩血迹,脱去所有力气般,他敛目,缓缓叹息。
第115章锈雪。36“血!出血了!死人了!”……
医生检查过后,宋思听是后脑受到重击而导致的脑震荡,从而昏迷,没出什么大碍,但也要静养。
大年三十晚上的医院,没太多人,浩浩荡荡一堆警察医生围着,颇为扎眼。
李牧迁过来,交了治疗费,去药房拿了药,转去住院部。
病房外,两名警察守着,通过房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几个警察围着宋思听做笔录。
靠在墙边,李牧迁静静等着。
病房内,宋思听注意到他在外面,视线从问话的警察身上移开,看向紧闭的房门,但是玻璃外只有安静走廊的白色墙面。
察觉到她的目光,警察也跟着,向身后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异状,
收回视线,看回她,清清嗓子,提醒她:“宋小姐?”
宋思听默默敛眸。
警察见状,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为何自己一个人去废弃工厂。”
“……我不是一个人,是林德飞约我过去。”宋思听缓缓道。
“林德飞是谁?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约你去那里?”
听见她的回答,警察蹙起眉,连连追问。
“林德飞是我爸之前厂子里的员工,他说我爸当年的死另有隐情,约我见面,说要告诉我。”
见警察眸中疑虑渐起,宋思听紧接着补充道:“我爸是宋拜山,三年期,在那个厂子里身亡,当时判定为意外。”
宋拜山,这名熟,当年那个案子,在场的警察也参与过。对当时的判决也清楚,意外身亡,是板上钉钉的结论。如今见宋思听陡然提起这件事,惊讶有余,怀疑更甚。
围在她病床前的警察彼此对视一眼,随即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这次换了一个从面容看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警察开口,问她:“那他和你就宋拜山的案子,说了什么?”
“他说他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爸,这些年一直在愧疚……”宋思听拧着眉,努力回忆。
问话的警察使了个眼色,一旁有警察快速拿出纸笔记录。
只是刚写下一行字,宋思听的声音就蓦然顿住。
等了一会,警察看着她,问:“然后呢?”
“然后……”宋思听沉默良久,忽然,捂住脑袋,“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