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赫连为忍着剧痛,在烂泥地中蹒跚向前爬,伸出手够到了自己刚刚被砍飞的断臂,“林鹤凝偷学你的剑术杀了赫连含山,可若不是你有意放纵,她怎么能得手。”
“我原本一直想不通,当初赫连为身死前,为何会孤身前往画舫赴宴。以他那副眼高于顶的性子,若不是有位地位尊贵、值得信任的世家公子邀请,他绝无可能只身前往。”
也正是因为赫连含山没带随从,独自在画舫中喝得烂醉,才让林鹤凝有了可乘之机,杀人嫁祸。
裴不沉猫戏老鼠一般,不轻不重地用剑在他脸颊划出几道交叉血口。
面对赫连为的指控,他也不置可否:“哦?事到如今,你开始想为没血缘的兄长伸冤了?”
“赫连含山死有余辜,我只恨他死得不够早。”赫连为冷笑,终于找到机会将断手抓在掌中,接着毫不迟疑地一剑砍烂自己的断手,邪剑空空吃到了主人的血肉,兴奋地暴涨一倍,他借着剑力,一跃而起。
赫连含山仗着血脉尊贵,一直瞧不上他这个外来西贝货,赫连为眦睚必报,自然要杀人报复,既然要死,就得让人死得更有价值一点,一石二鸟之计,便是在那时想出来的。
杀了赫连含山,同时嫁祸裴不沉,令裴不沉蒙冤受难后,他在伸出援手,若是计划成功,他既能除掉碍事的继兄,又可以获得裴不沉的好感、白玉京的支持。
只可惜没料到裴不沉是个软硬不吃、黄雀在后的疯子。
裴不沉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赫连为的神色骤沉,眼底杀气弥漫。
两人一边交谈,手中斗法却是不停。
空空剑成了一柄一人多高的巨剑,悬在空中,直指裴不沉,发出不详的血光。
巨剑破空,再次冲向裴不沉。
转眼间二人又斗过数十招,赫连为终究不敌,脚下一软,半跪在地。
然而下一刻,他瞥见远处数十道迅疾而来的御剑白痕,猛地放声道:“裴不沉!你杀我兄长,害我断臂,诬陷我入鬼道,还想灭我昆仑丘不成?!今日就算玉石俱焚,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说完,他猛地朝裴不沉撞去,噗呲——逐日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于此同时,赫连为贴近了裴不沉,面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得意的残忍笑容:“裴公子,送你的礼物。”他激动地声音战栗,左眼下两颗鲜红得发亮,“就当,谢你替我照顾汐妹这么久。”
“少主!”
“裴不沉你在做什么?!”
“杀人了!白玉京裴不沉杀人了!”
“诛仙阵,起!”
华光爆亮,诛仙阵法运转,金锁牢牢固定住裴不沉的双手双脚,他面色平静,将失血过多昏迷的赫连为拎在手上,回首朝人群看去。
腥风起,少年鸦发飞舞,半张脸上都是干涸的黑红血迹,瞳仁眼白早已俱黑。
有人惊恐地认出了他身上异状的根源:“是鬼气!裴不沉堕了鬼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5章毒蛇被缚
各仙门长老都是被侍女喊来救人止战,一见此情此景,皆是肝胆俱裂。
“为儿!啊啊啊啊啊!”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赫连清羽双目血红,直接御剑刺向裴不沉。
裴不沉将手中的赫连为朝他一甩,挡住飞剑。
赫连清羽没想到他会用自己儿子当盾牌,吓得心神俱碎,猛地收剑,险些摔倒在地,又顾不上自己,涕泪纵横地抢抱自己的儿子:“为儿,为儿你醒醒啊……”
昆仑丘的其他长老早就怒不可遏:“裴不沉!方才我们都亲耳听见了,你承认是你与林鹤凝联手杀了昆仑丘大公子,还妄图再加害赫连少主,如今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入鬼道,你到底还有什么话说?!”
裴不沉略一歪头,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入鬼道的是赫连为,不是我。”
昆仑丘长老怒喝:“休要胡说!裴不沉你杀人可是我们亲眼所见,如今还想往我们少主身上泼脏水?!”
那长老转向面色铁青的众人,咬牙切齿道:“诸位同道有目共睹,如今全身被鬼气缠绕的可是他裴不沉!!”
裴不沉不疾不徐:“
我身上的鬼气是在风月楼内被感染上的,诸位若不信可往查证。”
“风月楼”三字一出,原本抱着儿子痛哭的赫连清羽猛地睁大眼睛,脸色霎时便白了,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昆仑丘长老还以为他是深陷丧子之痛,便替为开口呵斥:“赫连少主近日都与我们打交道筹备婚礼事宜,从未有过异状,你一个浑身鬼气的东西张口就想坏我们少主名声,简直是贼喊追贼!”
裴不沉不语,只静静地看着他。
夜风乍起,那人被他看得后背生寒,哆嗦不止,可他不能后退——赫连含山死后,昆仑丘少主之位空悬,他们这帮人好不容易才等到自己效忠的主子即将上位,怎么能被这外来的修士横插一脚?!
定一定心神,他又怒道:“口说无凭,你若真问心无愧,就和我们回昆仑丘受审,是非黑白一问便知!”
裴不沉笑道:“我同你回去,还有命活吗?”
那人心思被戳穿,面上青筋乱跳:“你莫要血口喷人?!堂堂白玉京八重樱便是这样乱污人清白的德行吗?!”
追来的修士内,也夹杂着零零散散的白玉京门人,先前裴苍琩带来的人已经回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年轻弟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裴不沉的目光落在一双双殷切焦急的眼睛上,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昆仑丘长老以为他这是准备松口,心中一喜:“邪修裴不沉,你现下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否则——”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裴不沉温声道,发力一抖,震落了束缚全身的诛仙锁。
负责控阵的修士猝不及防被阵法反噬,唇角溢出鲜血,惊恐万分:金丹第一人,连破阵也如此容易,待会真的打起来,又怎么能胜得过?
裴不沉转身想走,却听身后有人怯怯道:“大、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