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汐正色:“当然是大师兄你可爱。”
裴不沉如释重负一般咧嘴笑了,接着又在一地碎尸块里翻翻捡捡,从烂了半边的肚子里扯出老长一截粉色的肠子,要往自己身后接:“而且我还有尾巴。”
“嗯嗯,对,你尾巴也可爱,不需要尾巴更可爱。”宁汐一边敷衍安慰,一边上前,趁他一个不注意,把他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内脏器官全都扯掉了。
裴不沉像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小孩,委屈巴巴地盯着她:“念念……”
宁汐只当没听见,将他身上的血迹处理了一遍,又将尸体也用法术清理了。
正好这时,船头的刘氏祖孙见她久久没回来,实在放心不下,也跟着寻了过来。
仰叔见他俩便是一愣:“这位公子也醒了啊。”
宁汐下意识上前一步,把裴不沉挡在身后,实在是怕他神志不清又突然发难伤到旁人:“嗯。船上的水匪都被我赶跑,暂时安全了。仰叔您方不方便等天亮就靠岸?我哥哥生了病,我想带他下船治病。”
仰叔点头:“正好,今晚河水流得快,明早天亮就能到空桑。我和小瑞商量了一下,这艘船怕是被水匪盯上了,我们也打算暂时避避风头,走旱路。”
宁汐再次点头道谢。
小瑞却可惜道:“大姐姐大哥哥这么快就要走了啊,我和小乖都会想你们的。”
身后的人立刻开始蠢蠢欲动,宁汐连忙将刘家祖孙送了出去,转过身就看见裴不沉自己爬上了床,睡姿板正,似乎又睡着了。
宁汐犹豫了一会要不要把他绑起来,怕弄巧成拙,还是没敢,就只好合衣在他身边睡了一觉,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差点因为被他抱得死紧而呼吸困难。
仰叔已经把船靠岸了,宁汐带着仿佛成了个小孩子似的大师兄,同他们道别。
她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仰叔又坚持不肯收她的珠钗耳坠,最后宁汐只能偷偷在小瑞的口袋里塞了几枚亲手画的符箓,当做平安符,至少能护他们一路寻亲无恙。
送走了仰叔小瑞,宁汐牵着大师兄,沿路往前走。
空桑是烟雨江南,举目四望,皆是白墙黑瓦,小桥流水人家景象。停泊上岸的地方刚好是个挺繁荣兴旺的小港口,处处吴侬软语,商家叫卖。
宁汐找了个路人问了下地界,意外得知忘忧乡距离此处很近,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就能到。
因为怕动用法术引来空桑的修士,他们没敢御剑,老老实实地租了一辆骡车,嘚嘚嘚地在青石板路上跑。
沿路青山绿水,水田连绵,宁汐小时和爹娘就住在空桑,如今更觉得眼前风景似曾相识,一时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道边被她看着的熟食铺老板娘以为她是想买东西,便热情招呼:“小娘子想要点什么,我们家甜口咸口的点心都有,您看看想要哪种?”
宁汐心中一动,临时决定尝尝童年回忆里的味道,于是拉停了骡车:“你们这招牌的是什么?”
“手指饼,我
亲手做的,客人吃了都说好呢!”
宁汐就用一枚铜板买了一包,还不忘递给身边的裴不沉。
裴不沉接过,端详了一会,突然道:“这手指饼是假的。”
宁汐和老板娘:“啊?”
裴不沉面沉如水,冷冷瞧着老板娘:“你说自己亲手做成此饼,可你双手十指完好,可见这手指饼里并没有你的手指,所以定然是假的。”
老板娘:“哈?”
宁汐:“……”
她一驾骡车,载着裴不沉,火烧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裴不沉还很不悦:“你为什么不让那老板娘解释?”
宁汐懒得跟这个鬼气上脑的人解释,解释了也没用,嘀咕着抱怨:“还好不是在昆仑丘让你吃那边的特色菜夫妻肺片。”
裴不沉斜了她一眼,闭目养神。
最后那包手指饼他还是一口没动,全进了宁汐的肚子。
*
骡车不停,日落西山,宁汐远远地看见了写着忘忧乡的镇石。
忘忧乡本就是个隐居在山间的小村庄,比邻而居,人口稀少,一时闯入了他们两个外人,马上就有人驻足观看。
宁汐没心情搭理这些务农的农人,那次意外之后,忘忧乡里她原本熟识的人都死光了,现在这些应该也是从别处搬来的,都是些陌生面孔。
骡车穿行在青石小巷中,宁汐渐渐想起一些支零破碎的片段,或者是她曾经在这个巷口前玩过跳房子,又或者是在那棵桂花树下纳过凉。
到最后她终于回想起了宁家家宅所在的位置,骡车猛地掉了个头,朝忘忧乡西北奔去。
赶路的过程中,裴不沉又睡着了。宁汐见惯了他最近时睡时醒的嗜睡模样,也不稀奇,等骡车停在一处紧闭的大门前,就扶着他下了骡车。
门上了锁,看起来许久无人居住,白墙半塌,门廊下悬着的纸灯笼也烂得只剩了骨架。
宁汐用奔月剑砍断门锁,带着裴不沉进了院子。
他被拉着走,就像个人偶一样,听话安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再这么被鬼气感染下去,大师兄就真的要变成空心傻瓜了。
宁汐再次握紧了他的手。
院中荒草丛生,一片凄凉,绕过一扇石影壁,曲径通幽,空气中带着温泉特有的热硫磺气味。
之前茱萸传信来说忘忧乡的温泉中含有地母灵液,能治愈鬼气,宁汐便一下子想起来自家老宅后院中也有温泉。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阿爹也特别喜欢泡温泉,十日内大概有七八日是泡在池子里面的,弄得她想要找阿爹,第一反应都是去温泉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