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玉京所在的方向。
软垫上宁汐直到此时冲破定身穴,便踉踉跄跄地朝前奔去。
脚下湿血滑腻,她险些绊倒两次,才爬上那尸堆。
裴不沉的喉结滚了一下。
他的脑袋没动,眼珠下移,似乎在看她,想要挤出微笑、说些什么,却只是从喉咙深处滚出了一声古怪沙哑的咯咯声。
她猛地抱住他。
怀中的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宁汐死死咬唇,浑身发抖,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咚。
咚。
咚。
她发了好一会呆。
在垂下血淋淋的脑袋、闭眼晕过去之前,她怀中的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生病了。”他的声音疲倦低哑,“念念,带我回家吧。”
第108章重逢“我答应过要带他回家”
昆仑丘内门长老居室内,赫连清羽重重拍打房门:“放我出去!我是你们少主的亲爹,你、你们怎么能把我关在这里!君子孰可忍孰不可忍,你们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那时他想要去救裴不沉、却被赫连为手下打晕,再醒过来,自己就已经被卸了所有武器符箓,被下了禁制关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他修为平平,此刻又无法器护身,看管他的人只需要在门上贴一个禁止出入符,他就束手无策了。
赫连清羽拍门拍得手掌都红了,却还是徒劳无功,气得他抄起桌上的墨锭就想砸,临到头却又舍不得——这古墨可是他花了重金淘来的松花文墨,多少文人雅客欲掷千金都难求。
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几圈,一会想到的是唯娘临死前托孤的模样,一会又是那只突然从地上冒出来的恐怖女鬼——为儿怎么会和那种东西勾结在一起?
他懊丧地坐在椅子上,仔细回想,却发现不知何时,他早已没有了和儿子交谈的记忆。
赫连清羽一下子怔住了,赫连为断了一只胳膊、双目血红的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关心过为儿……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下一刻,门外响起一声惨烈的尖叫。
他猛地回过神,冲到门边,门外人影晃乱,侍女在尖叫:“这人怎么全身是血?死了吗?”
“快来救人啊!”
“是从牡丹殿那边逃过来的,是裴不沉逃出来了,正在和我们宗门的人交战!”
裴公子?!赫连清羽精神一抖,再次重重拍门:“放我出去!我有话要和裴公子说!”
门外救人的救人,乱跑的乱跑,压根没人理他这个靠女人上位的挂名长老。
“你们几个,快去看看那里还有没有活口!”
“少主命令,准备落封山大阵,一只蚊子也不许逃出去。”
赫连清羽听得心急如焚:难道真的要将裴公子逼上绝路不成?为儿、为儿,你怎么能一错再错?!
“那与他同行的那女人呢?”
“宁汐?别管她了。少主没说,估计也是一起杀了完事吧。”
赫连清羽怔住。
上次裴公子分明说他身边的女人叫宁念念,如何又冒出来一个宁汐……同他那故友之女名字一模一样。
他有心要再听,可屋外交谈的人已经走远了。
赫连清羽猛地咬牙,几步冲回桌前,抓起那锭一直舍不得用的松花墨,狠狠朝着自己的手指砸下去。
“啊!”
屋外看守的修士听见他惨叫,以为他出事,连忙冲了进来,里头却空空如也,紧接着后脑勺剧烈一痛,两眼翻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平日连只鸡都不敢杀、第一次动手伤人的赫连清羽两条腿都软了,后背靠着门板,哆嗦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摸对方的鼻息,察觉到还有气之后才抖着腿站起来。
用来砸人的松花墨是费了,他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文人雅士的形象,从晕过去的守卫身上搜出祛除禁止出入符的密钥,又戴起帷帽,就弓着腰小跑出去,幸好院子里因为来了个血人而乱成一锅粥,没人顾得上他这个半老头子。
赫连清羽一路小跑到了牡丹殿附近,昆仑丘的禁飞令还在,他不能御剑,只好光凭两条腿跑去找人。
兴许那女孩与宁家姑娘只是同名同姓,可他却不能不去亲眼确认一次。
不过跑了半刻,他就已经眼冒金星了,素日养尊处优、压根没怎么运动过的身体像是随时都要炸开,拉风箱似的呼呼喘着粗气,偏偏他还跑了个空,到牡丹殿的时候,里头只剩下一片尸山血海,始作俑者却不见了。
赫连清羽一
咬牙,迈着小碎步,又往另一头的医药阁跑。
裴公子一人对上那么对修士围攻,肯定会受伤,若他们其中还有一个人清醒,就一定会先去找药疗伤。
他颠颠地前脚刚迈进医药阁后一间静室,迅捷如电的剑光就窜直胸前。
赫连清羽大惊失色,“哎哟”一声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