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裴掌门还真是未卜先知,如今这密道倒是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了,唉……”
长老手中掐诀,海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一道无形的巨锁浮现在其中。
“只是裴掌门怕这密道为妖人利用,所以留了门锁,解锁的密钥也简单,就是裴氏宗亲的三滴心头血。裴家人丁稀少,世代单传,现在能称得上宗亲的也就只有不沉了。”
眼见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宁汐喜不自胜:“我这就去叫大师兄过来!”
她转身一眼就瞧见了天空中那只漆黑的巨龙下一道小小的、着喜服的红色身影,刚想御剑,又被长老给拉住了:“你犯什么蠢,现在御剑多危险,不就一句话的事,你就不能给你大师兄发一个传音吗?”
宁汐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地赔笑:“我的玉简摔坏了。”
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让她把玉简碎片拿出来,捣鼓几下:“修好了。”
宁汐忙不迭谢过,又给裴不沉传了一条密音,却无人接收。
估计是忙不上看玉简。
她正犹豫时,就看见天边一人一龙正好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龙尾一甩,持剑的裴不沉正要躲闪,忽然仿佛一个痉挛,动作一凝,没能躲开,直接被龙尾砸中胸口,流星一样坠入碧落海。
宁汐一个鱼跃跳入海中,三两下就游到了他的身边,幸好裴不沉落海时还记得给自己施一个避水咒,眼下还有神智和呼吸。
宁汐言简意赅地将碧落海密道钥匙的事情说了,就见他脸色格外苍白,还以为他是重伤失血过多,连忙扣住他的手腕往里面灌输灵力。
他哆嗦得很厉害。
宁汐又想起来他怕水,便赶紧抱着人往海边游,一上沙滩,就有无数双手搀扶着他们。
少部分修士结了个临时防护阵,将妖族暂时抵挡在外,大部分还能行动的白玉京修士都聚集在了通道的门边,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上却带着希冀的神采,一双双鏖战一夜的眸子中满是信任和憧憬。
“大师兄,快把锁打开吧!”
“打开以后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对啊对啊,终于能活下去了,呜呜呜呜真是太好了!幸好我们有大师兄!”
“大师兄,你还犹豫什么,快啊,快啊、快啊!”
人群里的面孔或陌生或熟悉,有裴不沉熟识的同窗、师长,他与他们一同听过学,受过教诲,他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许多年轻而稚嫩的脸庞,眼里都闪烁着希冀与信任。
长老面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捡起他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丢掉的逐日剑,双手递上。
裴不沉猛地打了个寒噤。
宁汐原本担心他杀妖时诱发了鬼气,正在掏慕星草准备给他服下,可看他一副冷得直打颤的模样,自己的心也一揪一揪得疼。
算了,少吃一点药也不会怎么样。宁汐捏紧慕星草的手又收了回去。
裴不沉浑身是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月下闪烁着冰冷明亮的光芒,一滴滴沿着他的发稍、眉尾和鼻尖滴落。
起初只是眼角周围的肌肉,然后是嘴角上扬的弧度,一开始只是极其细微犹如痉挛一般的颤抖,到后来几乎整张脸都形成了可怖的扭曲。
像是想要笑又不敢笑,最后那种怪异的温和表面又被一闪而过的惊恐、无措和悲伤压抑下来,最后化为钉死了一般的平静。
他平静地走上前,平静地接过逐日剑,然后平静地扎穿了自己的胸口。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宁汐下意识想要去拉他的手,裴不沉却身形一晃,躲开了。
有人震惊出声:“少、少掌门不必如此啊,我们只需要取三滴血便可开锁,您下这么重手是做什么!”
宁汐慌张地推开了围上去的其他人,抢先上前去想帮他止血,裴不沉却再次一把推开了她,在她胸口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掌印。
宁汐茫然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手印,又去看他,裴不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巨锁边。
他面无表情,把剑拔了出来,然后再一次捅进去。
淅淅沥沥的浓稠血液淌下,全数流入锁内。
众人敛声屏气地等待着,唯有海浪无情拍打礁石的涛声重复。
什么也没发生。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迷茫和困惑。
“不应该啊,那些流进去的心头血何止三滴,三碗都该有了吧,锁怎么还会打不开?”
有人试探开口:“是不是太久没用生锈了?”
“你当这是你老家一枚铜钱一个的便宜玩意呢!这是千年验血石打造的灵锁,怎么可能坏!”
“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大师兄的血出问题了吧,哈哈哈太搞笑了简直就跟说大师兄不是裴氏宗亲一样好像哈哈哈——”
笑声渐止,因为那人毛骨悚然地发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笑。
某种怪诞的、恐怖、不安的窒息弥漫在脆弱的结界之内。
砰——
巨响震耳欲聋,不知是谁如梦方醒,率先喊了一声:“结界破了!”
巨大的龙爪伸进护罩缝隙,自爪钩破坏之处裂开蛛网一般的缝隙,阎野肆意的笑声从防护罩外传来,遥远地像是隔了一整个海洋:“哟,这是上演什么滴血认亲的好戏呢?”
“说起来,老夫从赫连为那里拿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是他在风月楼搜查残骸时无意间发现的,一枚没有完全损坏的留影珠。”
众人齐刷刷地抬头,看见留影珠上浮现出裴不沉的身影,还有站在他面前、被他挡住面貌的男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