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症状,他明明只对李又珍说过。
许知连见他愣怔,翻病历的手却没停过:“别这么大惊小怪。你这几天养伤用的药,都是李又珍护士托关系找我开的。”
少年脸上的神情凝滞了片刻,目光几乎艰难地转向江意衡。
所以,他连最后这一点港湾,也不再属于自己了吗?
许知连轻咳一声,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听过简星沉的心音。
又取出便携检诊灯,照过他的瞳孔。
“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许知连提着笔,在病历上飞快记录,正打算补全表格信息时,却微微一顿。
他偏过头,刻意压低语气:“殿下,我还没问,他是您的什么人?”
“犯人。”江意衡的语气毫无波澜。
“犯人?”许知连手一抖,笔尖差点戳穿纸页。
他笑得尴尬:“您之前可没说过,他犯了什么事啊。”
江意衡的视线重新落回简星沉脸上,平静打量着他听到那两个字的反应:“他从我这里偷了东西,怎么不算犯人?”
少年低着头,没有出声,视线钉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紧紧攥住被褥。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明明穿着诊疗衣,他却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好像一只被剥去外皮的柚子,只要她的目光轻轻一拨,就会四分五裂。
许知连嘴角抽了抽。
他打了个哈哈,抬笔敲在病历上:“殿下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是您的小情人呢。”
“许医生,你开什么帝国玩笑。”
江意衡不紧不慢上前两步,伸手捏住少年的下巴。
他的额头挂满细汗,睫毛却沾着泪花,像淋了雨的蝴蝶般轻轻颤动。
她一顿,指尖转而在他的颊上施加力道:“不过是一条看着乖巧的狗罢了。”
许知连好不容易绷住的表情近乎扭曲。
他握拳掩口,勉强镇定:“那殿下今日带他来,是为了?”
“你是医生,你比我清楚。”
江意衡抱起双臂,冷眼看他,“你平常在这里做什么,总不用我提醒吧?”
许知连面色微沉地缓缓点头。
他的视线扫过少年身上露出的瘀痕,犹豫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这样,我会尽快安排。”
病房里蓦地安静下来。
简星沉的呼吸声愈发清晰。
走廊里的那些只言片语,那些关于“打掉”“洗标记”“一次性转账”的字眼,好像一记又一记迟到的闷锤,重重砸进他的脑海。
寒意沿着脊背一路爬上后颈,蔓延全身。
少年像只应激的小兽,猛地甩开许知连关切的动作。
他赤足跳下床,躲进角落,双臂交叠,死死护在腹部。
“不要!”
抬起脸时,泪水早已模糊他的眼眶,“就算是我犯了错,凭什么要惩罚它!”
少年睁着泛红的泪眼,背靠墙角,防御姿态固执得惊人。
“Omega在孕期激素水平波动,防御心理增强,也是正常反应。”
许知连倒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小心靠近,语气尽量温和:“你别担心,都是常规手续,不会疼的。既然殿下亲自开口,一切都会帮你安排妥当。”
嘴上说着安抚的话,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他留下这个孩子。
“你们不可以动它!”
少年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抄起枕头朝他砸去,又抓过水杯狠狠摔向墙面,“它还那么小,它明明什么都没做!”
玻璃炸裂,水珠四溅。
许知连吓得连拍心口,过了好几秒,才忍不住小声嘀咕:“哪里乖了,凶得跟什么似的……”
话未说完,就被江意衡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她收回视线,
重新望向那个抱膝缩在墙角的人。
十九岁的少年,原本瘦高单薄,如今却俨然要把自己像纸那样,折进最狭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