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阵子赵连枝很是博得李隆基的宠爱,甚至她即将进宫的消息都传得沸沸扬扬,所以赵家人待她颇有礼遇。
她说要见赵常奴,很快有人把她带到了赵家的正堂。
“你有何事要见我?”
赵常奴问道。
赵连枝定了定神,把自己想了好几天的说辞一句句地讲了出来,末了还给赵常奴行了一礼。
赵常奴十分震惊。
他没想到这小丫头找自己说的竟然是举发之事,而且还牵涉到中书省的官员勾连突厥。
勾连突厥啊!这放早年间可是大罪!
赵家是天水郡出身,天水郡地处西北,以前没少遭受突厥袭扰,甚至一度沦陷敌手,赵常奴对“突厥”两个字还是很敏感的。
他家是乐工出身,没读过什么经史子集,也不了解朝堂局势,一家子发达全靠妹妹做了李隆基的崇妾。赵丽妃晋升后,赵常奴和他爹也得恩宠获官。但李隆基知道这两人没什么真才实学,也没给他们委以正经的官职,就还让这父子俩在光禄寺干老本行。
是以赵常奴知道中书省主书是个不大的官儿,但他不知道赵诲,更不知道赵诲背后的靠山是谁。他听赵连枝说赵诲私通突厥收受贿赂,身为天水郡民的正义感油然而出,当即拍板帮赵连枝上告。
“你放心,明日我与父亲进宫吊唁,我会想办法把此事禀告陛下,且不会让通敌之人再妄行不义!”
赵常奴说得一脸大义凛然,其实心里也是捏着一把汗。
管他真的假的,既然这小娘们说了那他必然不可能瞒着!要不然他成什么人了!?帮着隐匿罪责的帮凶?要查出来是假的那也是这小娘们诬告,他还是个如实上报,不功不过。
要说人在名利场中混久了就都长心眼子,赵常奴虽然也长了,但是不多,勉强够用。
他趁着给李隆基呈览太上皇法会所用器乐的机会把话递上去了。
当时高力士也在现场,闻言人就是一愣。
赵诲?
中书省主书?
那不是姚崇姚相爷的心腹吗?!
李隆基也知道赵诲和姚崇之前的关系,听了赵常奴的奏报他没吭声,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看向赵常奴。
“赵氏是这样说的?”
“是的。”
赵常奴点头。
“卑职听闻后不敢耽搁,便来向陛下奏报,一字一句,全是赵氏亲口所说,不敢有误。”
话外的意思是我就是个传话的,消息不保真,真要是有问题那也是赵连枝有问题,跟我和我们赵家没关系。
李隆基多年宠爱赵丽妃不假,但也真没把赵丽妃这一爹一哥当个事儿。
这一家子都是乐工出身,弹弹琴跳跳舞还成,政斗?他们就没长那个脑子,保不齐是被谁当了刀子使。
李隆基回忆了一下赵氏的脸,觉得此人倒是有点意思,于是便让赵常奴把赵连枝带进宫。
现在可是太上皇李旦的丧期,让个歌伎进宫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于是赵常奴便给赵连枝换了身打扮,把她扮做了一个书童。
别说,赵连枝这书童的扮相竟然俏丽的很,李隆基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但他到底还惦记着正事,开门见山问赵连枝如何得知赵诲收受突厥贿赂,赵诲替突厥人做了什么事,此事还牵涉不牵涉其他人。
赵连枝哪答得出这些问题啊,只一边哭一边捡着自己知道的答了。
她倒是机灵,知道皇帝爱看什么,学着行商和他儿子那日的对话两边模仿,演的惟妙惟肖。
李隆基这些天在百福宫守灵,不能召妃嫔侍寝也不能与兄弟玩乐,正憋闷得不行,忽然见到赵连枝这样一人分扮两句,便觉得格外新鲜有趣。
“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他指着赵连枝对高力士说道。
“你看她演的这样真,连那行商的大舌头都仿出来了,必然做不得假。”
高力士连声附和,其实心里却只信了一半。
怎么就这么巧,赵常奴找来的歌伎举发中书省主书,赵家不是一直不参与朝堂政斗吗?怎么忽然就又出手了呢?难不成是因为太子?!
别说高力士有这样的疑窦,一开始李隆基也是在怀疑赵家的动机。
可后来他听赵连枝哀哀切切地说自己是被亲生大父大母卖掉的,她原本也是个良家小娘子,李隆基的怀疑就消散了。
赵氏的出身不作假,之前他遣人去海州探查过,的确有这么回事。
而且她家的官司在本地人尽皆知,都在骂赵家那两个老不修不干人事儿,孙女回来没两天就给卖了换银钱。
李隆基已经给张说传旨审理赵家这桩公案了。
但赵常奴肯定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就不是帮着赵连枝告状,他再没脑子也知道自己买良为贱的事儿传出去,就算是商贾转手也肯定讨不了好。
所以这厮还大义凛然替人传话,显然是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就这脑子还能斗什么斗,赵家人根本没长政斗这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