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宝丰接着汇报。
“临机那边送来消息,说马家这两日来了不少车马运粮,拉的都是上好麦子,怕是已经跟桥东村那边搭上了线。”
“今天管事回来说,那桥东酒坊不收咱们的麦子,说是没有马家的货好,以后酿麦酒就用马家的麦子了。”
“就用马家!?”
许老爷子瞪大了眼。
“别家的麦子不要了?给什么价?”
“155文一斗,说马家的麦子好。”
许老爷子气得一拍桌子。
“马德志这莽夫,他就不怕姓张的算计他?!”
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是在懊恼的拍大腿。
哎呀哎呀,怎么就让姓马的给抢先了呢?!
早知道他就挑库里最好的货去试探了!
“快,快去清点清点上库。”
许老爷子着急地吩咐儿子。
“都挑最好的,把混进去的沙子麸子啥的提前过筛,这回可不能再让马家抢了先!”
“再吩咐外面的官司,收进来的粮都要仔细分等,有上好的可以适量提价,反正酒坊给的价格高,不愁没钱赚……”
海州城的两家大粮商齐齐有了动作,这种事儿根本背不了人,何况原本就有刺史府在其中推波助澜。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当然是通过各种可靠的渠道。张说不愧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江湖,他对于世情人心的把握远比748来的精准。看着只是轻描淡写的拨弄了一下,却撬动了大唐东南沿海的大半粮路。
粮,以山洪暴发之势向海州集聚,这可比官府调粮的速度快多了。
海州粮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最终停在150文一斗的高点。
城中的百姓叫苦不迭,明明看着一船一船的粮食往城里送,但马家和许家的粮铺还说没粮,百姓对于两家的愤怒直接烧到了沸点。
“怎么没粮?!我明明看到昨天和前天码头都有船,那不都是以前给你们送粮的吗?!”
有百姓愤怒地围堵许马两家的粮铺。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就是想屯粮好高价卖!你们到底要屯多少才肯开仓?这些天天天几万石的运,明明不缺粮,为什么粮价还挂150文!?”
伙计张口结舌答不出,最后害怕愤怒的百姓砸店,只能早早关门歇业。
他们怎么能说这150文的价格是张刺史给定的呢!?
他们怎么能说挂这么高的价牌是给桥东酒坊看的呢?!
他们怎么能说这么多的运粮船,其实并不是给许马两家送粮来的,而是得了消息的外地粮商蜂拥而至,都想按照150文一斗的高价卖粮呢!?
一开始许家和马家还试图截流,无奈消息传的太快,粮来得太多,他们高价收了几批就吃不下了,最后只得来走张说的门路,想让张说利用手中的权势排除外粮竞争的可能性。
张说……当然已读乱回,态度暧昧,大打糊弄牌啦。
他越是这样,许马两家便越着急,心里也对于桥东酒坊收粮这事儿越发坚信。
许家还专门走了京城的门路去打探“宋王酒”,得知那是今上和几位王爷才喝的仙酿,整个长安城里一盅难求……于是许老爷子心一横,把家底都推了上去,势要独屯桥东酒坊这口大肥肉。
“时机差不多了吧?”
桥东村里,748蹲在河边问钓鱼的张说。
“你那个鱼标都抖了半天了。”
“不着急。”
张刺史捻须围笑,手臂一抬,一条草鱼离水飞出,被甩上了河岸。
“咬钩咬的刚刚好。”
一天之后,海州粮市风云突变,张说张刺史开义仓平价放粮,十万石平价粮入海州。
收到消息的粮商们跑到桥东村,绝望地发现桥东酒坊的收粮价格也降了下来。酒坊那个姓薛的掌酝说既然有平价粮那还买什么高价粮,那谁还买高价粮,又不是傻子。
一众粮商:……你是不是想说千里迢迢运粮过来的我们是傻子?!
收到消息的许马两家简直不敢置信,纷纷上门求见张说。
张说倒是没有避而不见,只是对于卖高价粮给桥东酒坊的传闻断然否认,而且还义正言辞地教训了两家人一番,说什么圣人的钱也是钱,不能看圣人有钱就把他当成冤大头糊弄,这是对圣人的大不敬。
至于被问到什么之前要约定粮价不得低于150文一斗,张刺史回答的倒也十分真诚。
“那当然是吸引更多的粮商运粮来海州啊!”
他说的一脸情真意切。
“知道你们手里没粮,可本官以为朝中也不是真缺粮,只是没人运来海州而已。”
“左右挂多少钱你们也是没有粮卖,那不如大家联合起来定个高价(做个扣),(哄骗)鼓励外来的客商到海州卖粮。粮运过来了又不能再运回去,与其都损耗在路途中,不如就地卖掉赚点是点啊!”
要说搞政治的人就是心黑呢,其实张说要是跟之前一样打太极说官话,许马两家人还不至于这么憋屈。
结果他可倒好,踩人脸还要用力碾几下,干脆直接告诉你我就是在算计你们,当场就把马家的掌家人给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