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嵩指着牌价骂道。
“哪有人吃得起这么贵的秫米?!”
粮铺的伙计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吃不起,总有人吃得起。”
“再过两日,连这个价都算便宜的呢!”
说着,他当着张御史的面,把价牌上的“捌”涂了,又重新写上了一个“玖”。
张孝嵩:……
张孝嵩这个气啊!这辈子都被受过这样的挑衅,恨不能当场拔刀砍人。
可这海州城里并不是一家粮铺这样,据说城中最大的两家粮铺许马两家已经达成了协议,谁也不肯先把粮价降下来,而且每日卖粮的数量越来越少,越发引得城里粮价疯涨。
刺史府,张说看着下属送来的报文。
“我看他们就是皮痒,想吃一顿本官的板子了!”
第82章我有一计……
张刺史这段日子过得也不甚安稳,几乎每天都处于满负荷的运转之中。
之前是忙着接手海州官衙,从上到下了解州府的人员情况,兼或还要顾着微服私访的郯王和宋王长子,这两个可都是碰不得挨不起的金疙瘩,碰破点皮儿都吃不了兜着走。
之后他又遭遇到了河南道的旱情。
海州虽然不是本次最严重的区域,但是这一季粮食的减产已经无可避免,不爆发灾荒已经是万幸。
张说看着海都府义仓里的存货都发愁。就这点儿?就这点儿存粮!?这开了仓能够干啥的!?
等他有朝一日重返长安城,他必责吏部和御史台好好查检前几任刺史的懈怠!
明明海州是良港、有海贸,收上来的租庸调都花哪儿去了?!怎么连点赈灾的粮食都不备着!?
还没等张说查清楚情况,铺天盖地的蝗灾又开始在河南三道肆虐,朝中传来紫微令力主灭蝗的风声。
这要是换在年前,那张说必然要在朝中跟姚崇好好唱一波反调,什么“劳民伤财”、“不修德政”、“蝗不能尽灭贻害无穷”之类的,必须都喷在姚崇那老小子的脸上。
可是现在,当他在丰岳县桥东村里走了一遭,亲眼看到小王爷李琎驱赶着鸡鸡鸭鸭去河滩吃蝗虫,张说就觉得以前那些话都是放屁!
虽然他也就看不上姚崇及姚崇的为人,但他对于那老小子力主灭蝗这事儿是举双手赞成的,甚至还隐约有种先拔头筹的爽感。
嘿嘿,他可是在很早以前就去参观了薛三的治蝗法,并且还把它推广到海州全境了呢。
姚崇你说灭蝗,那也不过就是烧、抓之类的老方法,效率低下,哪有他这先下手为强的办法好!
于是当李隆基下旨遣监察御史赴三道督促灭蝗一事,张说打心眼里是一点都不慌,甚至还十分期待。
来吧,来海州,来海州开开眼。
结果没高兴两天,受旱灾蝗情双重冲击的粮价便再也压不住,一路放风筝一样滴往上飘。
张说都麻了。
午夜难眠之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什么?好好的紫薇令坐着坐着就给发配到了海州,明明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临到监察御史进城又遇到粮荒的乱子。
但凡他稳不住海州的粮价,别说他的起复之路了,一个刺史怕也做不长!
“义仓呢?!给我开仓放粮,平抑粮价!”
张说大怒。
但平是平不了的,一方面是海州义仓存粮不多,远达不到平抑粮价的效果。另外现在城中恐慌情绪加剧,另有无良粮商从中挑拨,囤积居奇,义仓里的粮放了一半出去,海州城的粮价还是日日翻新高。
“儿查清楚了,便是这许家和马家在从中作乱。”
张说的长子张均急匆匆带人回来,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跟老爹汇报情况。
“这两户便是海州最大的粮商,义仓放出去的粮食有一半最后都流到了他们的手中,城中粮价也是他们在推高。”
“可有证据?”
张说着急地追问。
张均摇头。
“没有实证,那两家都小心得很,一点把柄都没留下,可见不是第一次做了。”
张说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海州义仓里没有粮食了,他摸着胡子想了一会儿。
“义仓还能放出去多少粮?”
“不过十万石。”
闻言张说摇头。
“别放了,力有不逮。”
“到时候不但压不下粮价,反而让那两家摸到咱们的底细……不对,咱们的底怕是早就漏出去了。”
张均沉默。
他陪着父亲来海州走马上任,最是清楚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海州虽不是什么贫瘠之地,但也正因为富庶所以利益盘根错节,山头林立,下面的官吏各有心思,一时半刻不好归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