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一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家倒还好,因为中宫无子嘛,我们家又没什么特别有本事的人才,只是靠着外戚的名头过过富贵日子。但是陛下的兄弟,你也知道陛下和几个王爷感情不错,但要是朝臣和他们交结,陛下就不高兴了。”
“之前光禄少卿裴虚与岐王一起吃酒,还聊了谶讳的话题,结果不知怎地便传到了陛下耳朵里。裴虚还是霍国公主的驸马呢,直接就让和离了,然后把裴虚流去了岭南。”
“万年县尉刘庭琦、太祝张谔也是和岐王喝酒,都给贬谪出京了。”
“弟弟我知道你是被宁王举荐上来的。虽然宁王殿下一直很有分寸,但他毕竟是先帝长子,地位比岐王还高着不少呢。你在京城可是得小心些,咱们陛下现在忌惮这些事儿,必要的话你离宁王远些吧。”
748点头,又问。
“那陛下是猜忌岐王了?”
“谁知道呢,反正倒霉的都是朝臣,对几位王爷连句重话都不说,但这个阵势谁还看不明白呢。”
王守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所以现在,我算是明白弟弟你当年为什么跟我阿耶说一动不如一静,以不变应万变了。别的不说,咱们老王家现在能在京中稳坐钓鱼台,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阿菱膝下没有子嗣的缘故。陛下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人说到他不仁义、不念旧情,但你说他心里有没有忌惮?那肯定是有,所以才会对朝臣和诸王看得这么紧。”
“所以我们家只要不惹事,我们就是陛下最好的面子。王家又没有皇子,跟朝中的政斗一点都挨不上,我们这也算善待故旧的牌匾了,之前要不是你提点,我们险些把自己最大的挡箭牌给砸了!”
王守一说这话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感激薛大壮,觉得这小子简直就是天上派下来庇佑王家的福星,不管是羊毛还是松纹蛋,全都帮了他们家大忙!
去年他爹犯了几次胸痹,薛三听说之后让大管事带了种神药回来,只要压在舌下含服便能大大减轻痛楚。也是亏得这药送的及时,不然去年冬天他爹那次大发作,人说不定就救不回来了!
是以即便冒着风险,王守一也想把京城最近的情况跟薛三郎讲清楚,他预感陛下这次多半会召见薛三郎,但陛下身体不适,已经缺席了两次朝会,所以召见的事儿也未必会在最近进行。
这段时间其实是最危险的时间,因为刚从西域回来的薛三郎对朝中风云变幻不甚了解,稍微行岔踏错变会被人捏住把柄,借此攻讦,毕竟朝中看不惯薛三的大有人在。
今次替薛三引荐张嘉贞,也是想帮恩人在新任宰相面前露个脸,以后也能关照些。
毕竟他们王家现在是真的远离政治,空有一个外戚的招牌毫无实权,想帮忙也使不上力。
只是王守一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想法分分钟便应验了。
这顿酒还没喝完,晋国公府的大管事便急匆匆地跑进来,说宫里来人传旨,让薛三郎即刻进宫。
“现在?”
王守一大惊。
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过一会儿宫里都该落锁了吧?有什么急事儿现在就要传召!?
他心念一动,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该不会……该不会……刚不会是刚才他和薛三郎放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被陛下听到了,陛下大怒,要招他们两人进宫问罪吧!?
第179章衣服能脱一下吗?
一想到刚才自己酒后说的那些话都可能被朝廷的密探奏报给皇帝,王守一脑门上的汗珠子便“噼里啪啦”往下掉,脑中不断闪过裴虚、刘庭琦等倒霉蛋的脸。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他王守一是真要倒大霉了!
你说他……他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喝了酒嘴怎么就每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念叨呢!?
王守一战战兢兢,抖如筛糠,一抬手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他干这事儿的时候前来传旨的天使正好进屋,一抬眼满屋子的酒气,杯盘狼藉不说,晋国公还一边哭一边抽自己,顿时心中一尘。
不好,这两人看样子是喝醉了,这喝醉了可怎么进宫?
他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这薛大人。主要薛大人虽然在胜业坊有座御赐的府邸,但他家里没人,连个门房都没有。后来还是经街坊指点去城门口蹲他那个出去放驴马的小随从,这才知道薛大人去了晋国公府吃酒。
这转着圈的折腾,一下就折腾到了傍晚。
其实内侍心里也着急,火急火燎的,之前他找不到人怕误了宫里的大事,现在是看这两人满身酒气要误大事,恨不能跳起来先揪着薛三治一番罪。
但他是高力士的心腹,知道薛三这小子跟高大人还有些交情,所以就算急得火上房,内侍到底也没敢造次,只挤出个僵硬的围笑宣了旨。
末了,还特地点拨了一句。
“薛大人快整治一下,太医署的诸位医丞医监们还都等着呢。”
太医署?
医丞医监?!
正抽自己嘴巴的王守一蓦地停顿了一下。
这么说来……着急召薛三郎入宫不是因为他俩酒后失言这事儿?看天使的意思好像也不知道他俩刚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所以找薛三……是因为太医署要跟他商量治病的事儿,说起来陛下已经连着两次缺大朝会了,朝中都有人说……
“晋国公这是……”
传旨的内侍看了忽然顿住的王守一。
“哦,他喝醉了在发酒疯,一阵儿一阵儿的。”
748马上替王守一遮掩。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晋国公的酒品品,的确和常人不大一样,酒劲上来就自己锤自己。”
“酒品和常人不大一样”的晋国公有瞬间的僵硬,然后又开始痛哭流涕地扇自己嘴巴。